第一回 罗汉亭边逢茶客 慧光寺内失经书

    话说广东北部有个叫连州的古镇。此镇四面环山，秀丽的湟川河贯穿其中。有风水名家见它中间大，两边小，恰似一只小木船，便担心此船形的小镇会被湟川河水漂走，故在城的东南面建一宝塔，以此比作船篙来把连州的根本固住。

    此风水宝塔名为慧光塔，塔高九层，空心可登。每层的四壁又设有十方诸佛法像，以震各方煞气。游人至此，常于塔底拾级而上，既可在攀爬之时欣赏塔中诸多精美绝伦的佛像，又可到塔顶去远眺湟川河畔的秀丽景色。

    慧光塔旁有一古寺，叫慧光寺。它虽称不上是什么名门大刹，但却是全国七十二风水宝地之一。寺前有两株参天巨柏，传说是南北朝时明月禅师所植。慧光寺布局严整，主体建筑由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楼等部分组成，各为一重四合院。门前有四根巨型的大理石柱，上刻着本寺始祖明月禅师悟道时的四句偈语“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封锁，如今尘尽珠出，照破山河万朵。”

    寺院周围还有一个占地十余亩的树林。林中树木虬根曲绕，大多已逾百年，却仍是高大挺拔，根深叶茂，没有丝毫衰老不振之态。林子的边上有一个独特的石林，在寺中自成一景。里面有许多天然生就的奇形怪石，真个是千姿百态，美不胜收。这些岩石除了自身的形状引人之外，石壁上所刻的那些前贤今人的诗赋也总能让到此游玩的客人留连。

    一日，有个叫何为的茶商到慧光寺进香，特意给主持智通禅师送上几斤上等茶叶。这智通禅师三十来岁，身材微胖，一双奇特的大耳配一张方方正正的面孔，眉毛粗而黑，像两条黑色的虫子斜卧在他宽阔的额头之上，鼻子又高又大，眼角深陷，双目却极是有神，嘴角上扬，显得坚毅异常。别看他的样子生得如此粗豪，其实，他却是琴棋诗画样样精通，而且一身武功颇为不俗。

    何为和智通禅师是多年好友，一年也会小聚数次，相互谈论一些江湖见闻并切磋棋艺。当日，智通叫小沙弥在寺内罗汉亭边的一个石几上设一棋案，一边品茗，一边聚精会神地与何为下起围棋来。何为是商家出身，自然爱占实地。智通深悟禅理，却以取外势应对。何为执黑子占了角地之后，发现自己的棋已被对方的白子震住，而左上角的白子也形成了强大的厚势。正当何为考虑如何打入之时，忽听前边林子里一人朗声赞道：“好茶！好久没闻过正宗青石山白毛尖的香味了。”二人一听，愣了一下。这人相隔数十尺，却闻出这是何处之茶。对茶的认识可谓了得。“可惜，煮茶之水是用松木所烧，真是暴殄天物。”那人又叹道。二人一听，更是心惊。正惊疑间，只见一人从前面林中走出。

    来人身型修长，约二十岁，身披灰布长袍，脚踏青布麻鞋，背负着个硕大布袋。此人渐渐走近，只见他生得丰神如玉、俊朗无匹，剑眉斜飞，直入两鬓，眼眸明亮清澈，宛如黑夜星光，更难得的是，其举手投足间均带有三几分书卷气，尽显超凡脱俗气度。

    智通见他这般模样，猜他定非凡品，忙起身合十道：“施主，贫僧智通这厢有礼。请过来一起品茶如何？”那人一听，忙抱拳应道：“好！多谢禅师。”这人在石几旁坐下，放下了背上布袋。他先拿起茶杯端详一下茶色，然后对着茶轻吸一口气，接着，将茶吮一小口含在口里，细细地品着。“茶叶确是极品，可惜煮茶之水只是山中的普通泉水，又经松木煮过，还带有些微烟火味。”那人又叹道。何为做了大半辈子茶叶生意，对茶的认识也可谓行家里手。见他说得头头是道，禁不住微笑问道：“依先生之见，应用何物煮水，水又应取之何处？”那人将身边的布袋打开，从袋中取出一包东西来微笑道“煮茶之物正在里面。”何为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黑呼呼的东西。智通笑问：“这是炭吧？”那人答：“好眼光，不过它并非凡炭，乃是由橄榄核烧成。用此炭烹茶，就绝无一丝烟火味。水的出处更是要紧。”那人边说边从袋中拿出一个紫红色的葫芦，只见他将活塞拉开，一阵清香便从葫芦内散发出来。“这是去年冬天梅花花瓣上的雪水。我收集了好几个月才收集得来，用它烹茶不但不夺茶味，反倒会将茶叶的清香带出。”他接着道。智通二人听了，均点头叹服。那人又道：“今日机缘凑合，就让晚辈为两位烹壶香茶如何？”说罢，不等二人答话，他已从身上麻利地拿出火石，燃着了橄榄核炭，又将葫芦中的梅花雪水倒在煮水煲内。片刻，水便开了。梅花香味四溢。那人将茶叶放入几上的紫砂壶内，将沸水慢慢注入，再用盖子把它轻轻盖上。此时，茶香和梅香弥漫空中，令人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那人将他们跟前的三个杯倒上茶，说声：“请！”智通和何为早已迫不及待，端起茶杯便喝了一口。只见何为突然手一晃，茶杯掉在地上，人也跟着软倒了。智通长期修炼佛家正宗内功心法，把一套一百零八路疯魔杖法练得出神入化，近日他又有奇妙遇合，功力进展极为神速，其武功内力具远超寺内众僧。当日智通见何为倒地，知道遇上暗算，忙运内功与药力相抗，忽觉丹田内空空荡荡，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方知今日确是无力回天了。

    这下药之人姓谷名风，出身于大户人家。爹妈早逝，留下百万家财给他。他是家中独子，却不喜经商之道，终日与一些公子哥儿喝茶聊天，斗鸡斗狗，下棋作乐。因他小时便对茶有强烈的嗜好，常一掷千金以求极品茶叶，又喜欢以极希奇古怪的方法烹茶。不数年，他将百万家财一一散尽，终至流落街头，行乞度日。

    一日，青城山道人白云子经过此处，见谷风相貌清奇，形相之间有些道气，断非池中物可比，便将他带回山上调教。谁知此子天性好动，无心受教。终日流连山水之间，玩耍嬉戏。白云子明白要改他心性必先磨灭他的好玩心魔。一日，他想出了整治此顽徒之法。他把谷风关在一个黑山洞内，强行让他在内静坐练气。

    白云子还严令给谷风送饭送水的弟子，无论有何事发生，决然不可让谷风踏出洞门半步。如是三个月后，谷风就老实多了。开始师从白云子习练武艺，并慢慢发现习武的乐趣来。

    其实，武学之道不外乎内外兼修,而练好深厚的内力则尤为关键。首先，白云子要他练静坐。静坐可分为三级。第一级为草盘，即双脚脚面贴在地上双脚相交的坐法。这种方法最容易但效果较慢。第二种为单盘，即左脚脚跟放在会阴处，右脚放在左脚上面的方法。这种方法比草盘得功快但还不是最殊胜的身印(练功时身体摆的姿势)。第三种为双盘，又叫五心朝天式。（以双脚心双手心和头顶心向天而得名），因为此法左脚面紧贴右腿根内侧，而右脚面又紧贴在右腿根内侧之上，两脚面的三阳经可通过此式顺利和两大腿内侧的三阴经相接，双脚心的涌泉xue、双手心的劳宫xue、头顶的百会xue同时打开，天地灵气就自然与人体的元气混为一体，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因初练此法时双腿韧带拉得极紧，所以练者常感到痛苦非常，但此法因有得功快的特点而为许多修家所推崇。白云子一心要将他琢成大器，让他每天以五心朝天式打坐数个时辰。就这样白天练拳脚，晚上习内功，如是七八年后，他因天赋出众而进步神速，功夫竟然犹在早入门的师兄弟之上，几乎达到其师的七成功力了。只是嗜茶一事，全无改变。白云子见他如此，也只好听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