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重逢需何时
我从秦府回到医馆不久,师傅和小景也回来了。小景听师傅的吩咐,去为严木峰配药。 师傅一到我身边,便给了我一记不轻不重的“核桃”。“核桃”是这儿的讲法,就是轻敲了我一记脑袋。 “明知自己身体那副状况,怎又熬不住,胡乱试药去了?你这丫……臭小子!”师傅气得差点说了“胡话”。 我明白,其实师傅是太过担心我了。“小夜知错了,保证一定没下回!就只是刚刚闹了会肚子,现在好多了。”我蹦了蹦,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师傅险些又给我一记“核桃”,见我乖乖地将脑袋伸过去,还是舍不得下手。 果然还是这招有用! 我一边干着铺里的琐事,一边装作无心地问起严木峰等人的事。 “师傅,那人的伤……” 师傅捋了捋胡须,说道:“重是重,不过年轻人嘛,底子好又学过武,康复起来也是挺快的。” “那,那种程度,要痊愈,得一个多月吧?” “至少得两个月。” “是么……”那连城呢,连城又是受了怎样重的伤? 误会了我话中的那丝惋惜,师傅回道:“其实他也算是好运的了。” 是连城下的手吗?那连城呢,不会…… 不会的!连城与雪儿坠崖都能大难不死,才不会被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逼到那种地步,我一定是杞人忧天了。 “他们还让为师的多加留意,这几日有没有二十左右的男子来看伤。说是那男子穿着富贵,谈吐如官府中人。唉,看个伤,竟还让我老人家做这做那。” 我唯一听进去的就只有,连城果真还是受伤了,而且在他们看来这伤是必定会去医馆或是药铺看伤,所以,连城…… 我突然感觉到有些气急,心悸。 师傅看出我身体不适:“怎么了,小夜子,你身体还行么?” 果然这身体还是没有完全康复,虽然当初罗成给我的药十分管用,但是只是半个月的用量。兴许,当时他根本没想到,我真能离开。 怪只怪我的体质太差,之前又对自己太乱来,这身体才会拖成这样。 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师傅一直对我细心照料,说我的病若要除病根,只怕明年夏天之前,都要好好静养。师傅为我做的药丸,药效与罗成给的那些补益健体的药丸差不多,虽然用不上罗成那般珍贵的药材,但却是物尽其用,恰到好处。 以我这样的身体,又能帮上连城什么呢…… “小夜子,今天你还是休息吧。”师傅有些担心,怕我的病况又有反复。 “嗯,我会注意的。”所谓休息,就是静心调养,不可过度cao劳,也不能伤心神。 我漫步在河边,玉带穿城而过,仅有十米来宽,不过百米就会有一座桥。沿河是人家,是小肆,如同曾经生活了三十年的故乡,这也是我选在此处的原因之一。师傅的医馆离河不远,因为有些药材是用船运来的,当地的药农不多,上山采的药也不算多。 河边人家常会种些桃花、柳树或者桂树,因为即将入冬,枝头都是一片萧索,叶子都是勉强地攀着枝桠,即使是留一刻也似是心满意足。桂花的芬芳已经是记忆中的事,前些时日开的热闹的菊花,此时也都不见踪影。 “碧落仙宫梦中见,不如南桥得我心。”或许在我心中,真正适合我的还是如今这样的生活。 这午后,江南水汽氤氲的样子,也让我懒散起来。街上认识的人,偶尔问道:“小夜子,今天休息啊?” 我敛去眼角的愁苦,一脸孩子的兴奋:“嗯。” 走过这条街,我还沉浸在平淡的幸福中,在捏糖人的地摊买了一串糖。 不只是怎样的鬼使神差,突然眼角看到墙角的一个符号。是脱脱曾经告诉我西厂用来联络的暗号,会是谁呢?这湖州城也有西厂的联络点吗? 我跟着暗号的指示,来到一家客栈。竟然看到严木乔等人在前门盘问,似乎是在打探什么人,刚才他们还在秦府里,这会儿就找出来了,可真是一刻也不得闲哪。 难道……我望向楼上,是连成? 我从后门偷偷潜了进去,寻找门上隐晦的标记。眼看严木乔等人就要找来,我敲着房门,却没人回应。 听着木梯上愈发清晰的脚步声,我心中急得仿若一丝火星即将点燃一捆爆竹。至少现在,我还不能被发现,连城也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突然另一处的房门打开,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握着肩,一把带了进去。 我抬头一看,不禁喜上眉梢,是连城!虽然仅仅四个月,再见连城,却是他此番落难,眉梢的喜悦不禁染上一丝怜惜。 不过真不愧是连城,如此警觉,在还没被发现时就转移了。但是通常情况下,那些人是不会放过一丝线索,届时他们一定会搜查整座客栈。 “督主哥哥,好像好久没有这么叫你了。” “你…”连城还没说出口,便牵扯到了伤口,紧皱着如剑双眉,痛得无法再说下去。 我转过身,发现连城腰间渗着血。他真的受了如此重的伤!而且除了这伤口,不知别的伤又是何等情况。 我环顾屋内,这房间的主人应该是个女子? 天!床上被督主点昏过去的,应该就是这房间的主人吧? 连城这伤,如今逃跑已是贻误了最佳时机,与那些人交手也是得不到好处,究竟该怎么办…… 未久,门外竟已传来了催促声,还真是“流年不利”,催促开门的,竟然就是“故人”严木乔。想起在大漠相处的那段时日,心中五味杂陈,严木乔…… 时隔近半年,彼时尔虞我诈,此时距你所想知的真相却只隔一门。 “请房中的主人开门一见。”严木乔是想先礼后兵么? “大胆,这是我家小姐的房间,岂是由人说进就进的!”想着从前看到的那些方法,我一边尽力拖延时间,一边为了解眼前之围而准备着。 “在下无意冒犯,只是可能有歹徒潜入了小姐房中。” “什么歹徒,我看这心存不良的歹徒就是你!你是存心要坏我家小姐的清誉!”门虽是锁着,也知道他们终会硬闯,嘴角却掩不住一丝得意,“我看哪,你就是那官府通缉捉拿的采花贼!” 害我们如此心惊胆战,嘴皮子上得些好处也是开心的。 严木乔是犹豫了,但是没想到他身边那个竟是个冲动的人物,不论理不说道,一脚便踹断了门拴。那人四肢发达,一看就是个莽夫。 “小娘们,扭扭捏捏的,连开个门也不让。”莽汉一进门便一直嚷嚷。幸好方才那番冷嘲热讽为我们的准备争取了时间。 我故意捧着女子换用的衣服,遮住了半个脸,额边至眼睛处用胭脂涂得殷红,装作是胎记。 莽汉拦住我,却是一惊:“哇,真丑。” 我有点气结,这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出去出去,我们小姐在沐浴呢,岂能容你们乱来!”莽汉还在屋子里乱转,我赶起人来。 不知为何,严木乔猛地抓着我的手腕,将我整个人带到他面前,似乎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因为他的双眸中透着满目的认真,还有一丝犹豫。 我心里一跌,难道被认出来了?我紧张地抓着衣物,听着屏风后的动静。我心中暗暗担忧,连城,你可千万别出来! 眼下,我即便是被严木乔认出来,至少此刻他只是知道卢小芸没死。对于此间的关系,他还不会想的那么通透,之后,连城便还是能安然离开。 却没想到那莽汉真是缺了根筋,还真的不知礼仪廉耻为何物,竟敢向屏风后搜去。不行!若由他这么下去…… “来人呐!有采花大盗!来人呐,有采花大盗!”我吊尖了嗓门,对着门外大叫。 莽汉方见到浴桶外女子的藕臂,被丫头的叫声惊得立马蒙了眼,退到严木乔身边。满脸通红,羞色一直都没褪下去,抹着冷汗,向严木乔使了个无奈的眼色。 莽汉这才央我,一脸“诚意”讨好道:“丫头,丫头!别叫了,行不?” 严木乔拉着莽汉离开,还一个劲地赔罪。“小姐恕罪,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我故作发怒:“就是你们这些江湖人,逼得我家老爷非让小姐嫁人,我和小姐才会这般逃了出来。像你们这些的,没一个好东西!” 没说完,我就把门“砰”的一声关上,最后一句是对着门骂的。 这出戏,无非是为了避过严木乔这些人,希望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至于小姐嫁人那段,纯粹是从以前看的武侠小说里借鉴的。 连城从浴桶中将女子抱出,为防女子受凉,将她再度安放在床上,并盖好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