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冬月初二、冬月初三
十一月(冬月)初二 我和连城在离湖州城较近的沐州城并未停留,只是从城外绕过。经过三日风尘仆仆的赶路,此刻,我们来到离湖州城百里之外的澜州。 车窗外的风景陌生,但它的热闹却让我熟悉。 玉连城见眼前的丫头似乎又在回忆湖州城中之事,终是打断了她的沉思,对着车外驾车的车夫唤道:“随意找间客栈便是,越是一般越好。” 我回过神,是啊,不可以太过惹人注目。 马车在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前停下了,我先从车上下来,然后站在矮梯边,等着扶一把连城,一心只想着连城的伤还未好全。 玉连城不知丫头为何那么急地下了车,从车里探出身,看见眼前这一幕才明白,原来丫头是这番心思。 路过的人不知情,定当以为女孩只是男子的丫鬟而已。玉连城却心知并非如此,有了片刻犹豫。 我见连城竟然也会犹豫,忍住心下的那一丝暖暖笑意。遂是对着连城单纯一笑,好似说道:我只是小芸,而已。 玉连城看着丫头那一抹笑,仿佛方才车内的“阴云”不过是幻觉。但是丫头眼角那一抹悲伤,还是泄露了她的心事。 进入客栈,我环顾四周,眼前的环境倒也温馨雅致。走到柜台边,对于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我犹豫了一番。如果方便照顾连城,那自然是一间房。 但又不知连城和我同在一间房会不会不习惯,毕竟辛城当时的状况是迫不得已。而且,三日舟车劳顿之后定然是好一番梳洗,我始终还是个女孩,两人一间多有不便。 我刚想开口:“两…” “一间房。” 我诧异地回过头,一间房?督主…… “我的伤还未痊愈。”言下之意就是:若是伤情反复,方便你照顾我。 “眼下是非常时期。”言下之意就是:若是敌人追来,方便一同离开。 好…好吧。 一切安顿好之后,日近黄昏,我和连城在楼下点了些饭菜果腹。 回到楼上,我抬手闻了闻身上的味儿,唉……我不住摇了摇头,当时在山上照顾连城,就没好好洗漱过,我看了一眼屏风后面大大的浴桶,几欲飙泪,水……我要水!不是喝的水,是洗澡的水!…… “想洗的话,就让楼下的小二送热水上来。”玉连城看透了丫头的心事。 我很是感激涕零,但也不忘眼前的人:“那督主呢?” “我不习惯在此处洗浴,待与脱脱联系上再说。”说着连城站起身,“我去让人通知脱脱,让她早点令人过来接应。” “现在?”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好些店铺不都打烊了吗?” “那家店开得比较晚。” 我遂是一脸领会的神情。 “那你的伤……” “还行,走几步不是问题。” “哦。”我低低地应了声,看着连城的背影,我幽幽想到,原来,我刚刚扶他,很可能只是多余。 取出换用的衣物,招呼着楼下的小二快送些热水上来。不刻,我便已经舒舒服服地泡在了水里。 想着自己方才的神情,好似几个月前刚到这大盟,仿佛这几个月,这脑海中的湖州城都是一场梦。但与水面的自己四目相对,眼中的哀伤,真实地提醒着自己,那不是梦,是真实的存在。 我屏气,将头埋入水中,师傅,师傅……我一定让严向天跪在您坟前谢罪,我一定会为您报仇! 洗漱好之后,顿觉神清气爽,整个人好似又活了过来。什么都不管,现在只要乖乖等连城回来就是。 申时末,天已全黑,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 果然,还是君府和医馆里的日子充实一些,此时应该是刚吃完晚饭,和大家有说有笑的时候。是因为太闲了吗?所以有些孤单…… 趴着趴着,时间又过去了不少,现在什么时候,酉时过了吗?连城怎么还没回来……那家店很远吗?还是…… 啊,现在并不算晚啊,现代来说,也才7点左右,正是看新闻的时候…… ………… 现在呢?几点了,我顶着昏昏欲睡的脑袋,平时也没那么想睡啊……哦,因为折腾了好些日子,太累了;因为洗了澡,很舒服;也因为,是在等人…… 9点了吧?晚间新闻?电视剧?还是综艺节目?…… 戌时 玉连城回到客栈,发现丫头趴在桌上睡着了。也是,这些天她着实累了,无论是身子,还是心里。 可是这般睡着,她就不怕着凉?方才自己出去,就已经发觉这风是愈发寒气袭人了。这丫头,都不留个心么? 玉连城用手背贴了贴丫头的脸,好凉!又握了握丫头的手,竟然那么冰…… 轻轻抱起丫头,玉连城将她安置在床上,并细心地盖好被褥。片刻之后,他握上她的手,虽有一丝好转,却还是冷的。 罢了。玉连城翻身上床,将丫头拢在自己怀中。丫头那充满寒意又单薄的背贴着自己的胸口,而他,依旧握着她冰冷的小手。 这丫头……好在自己毕竟是个男子,所以不怕丫头的冻。 一两刻之后,怀中的人儿终于有了几丝暖意。隐隐的,玉连城闻到丫头发间传出一种特殊的香气,柔柔的一种花香,仿佛心间也暖了起来。 突然,丫头似是不喜欢那个睡姿,转过身来,把头埋在自己的胸口,像只猫儿似的蹭了蹭,又挪了挪,发出低低的声音。或许,她挺享受现在这个温度,以及这份温暖。 忽的,玉连城心口“咚咚”作响,心跳声十分清晰。怎么了?玉连城自问。 但心口似乎又升起一丝痒痒的感觉,好似猫儿在用爪子挠痒。 究竟怎么了?莫不是被丫头传染了? 突然,丫头的手伸到他腰间,轻轻地、小心地抱住,好似她正抱着一个绵软的东西。 但玉连城此时却是僵得一动不动,半毫挪不得。或许,他明白心中那丝怪异是为什么了…… 终于,丫头自己睡着也觉得气闷,挪开了一些距离,但她的手依旧放在自己的腰上。 “Monkey……”丫头似是在说梦话。 盲可一?什么东西?丫头在说什么胡话?盲可一…是谁? 冬月初三巳时 我伸了个大懒腰,从床上起来……床上!我竟然在床上! 任我眼珠子转上转下,任我想破脑袋,我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溜上了床。而且,似乎是霸占了整张床,一整夜!直到现在差不多日上三竿的时辰? 督…督主呢?回来过吗?还是……我顿觉不妙,心想,还是,被我气走了? 不好了!不好了!我慌乱作一团,责问自己:你!你胆子也太大了!不,是越来越大了! 房门打开,外面的光线顿时照入,心想,是个好天气。 不过,我现在最在意的,是督主的心情! “督主,昨天晚上…你睡得还好吗?”我想探探口风,一脸笑得纯良。 连城的表情一顿,而且眼周略微有些浮肿,应是熬了一夜。看吧看吧,我果然十恶不赦地霸占了这张床一夜……看样子,他晚上是回来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