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天下三懒
当年在朝歌城旧梅园里,瑟瑟送了井九与赵腊月一对品阶极好的铃铛。 井九的那个现在被系在刘阿大的颈上。 赵腊月答应还赠瑟瑟一把好剑,事后给了。 井九答应帮她做一件事,什么事都可以,但到现在还没做。 那时候洛淮南与景辛皇子对此颇不以为然,因为什么都可以往往也就意味着什么都不可以。 井九相信瑟瑟不会让自己为难。 只是在镇魔狱里把铃铛借给冥皇时,他曾经想过她会不会因此生气,要自己杀光悬铃宗的长老怎么办? 现在看来竟是被他料中了,如果他要去杀死悬铃宗的老太君,岂不是得先把悬铃宗的长老们杀光? 之所以曾经想过这样的情节,自然是因为他算到了很多事情。 不管当初近饶推演是否正确,老太君终究是要死的人,而她离死期越近,瑟瑟母亲的麻烦就会越大。 在奶奶与母亲之间做选择,对任何人都是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瑟瑟这样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 银铃般的笑声里不知道藏着多少痛苦。 他摸了摸瑟瑟的脑袋。 瑟瑟顺势靠在他的怀里,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对你投怀送抱?虽然知道这是因为你不把我当女人,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反正她们靠不着啊。” 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井九没有话。 “对了,你知道何沾去哪里了?当年他和要带我去蓬莱吃比大泽更好吃的烤鱼,结果消失了好几年。” 瑟瑟的声音越来低,渐至不可闻。 井九低头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右手下意识里抚摸着她的头发,想了想道:“他在果成寺,这次也来了。” 瑟瑟啊的一声,抱着他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起身掠向山下,留下一串笑声。 银铃的声音确实很好听。 井九这般想着,用手擦了擦脸,剑火燎过,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开始继续思考。 长生仙箓他志在必得,所以要做些准备。 白早提到过云梦幻境,他知道那是什么。 中州派有件仙家宝贝能引修行者的神识入幻境,传闻幻境里一切皆如真实,在里面可以感悟地、世情、人性——在幻境里修行生活,用岁月洗涤道心,便等于是果成寺的蹈红尘,只不过因为真实世界与幻境之间的时间差,这个感悟的过程可以被压缩很多,当然所得自然也不会有蹈红尘来的真牵 井九想到刚才应该再向瑟瑟要件东西。 远方传来飘渺乐声,今日讲道已经结束。 井九向山下走去,寻着一名中州派弟子,询问果成寺的僧人住在何处。 那名中州派弟子把他带到东面一座山谷,便告辞离开。 暮色将至,山谷里的几座寺庙更显幽静。 果成寺与水月庵还有宝通禅院等寺院的宾客,都住在这座山谷里。 中州派是玄门正宗,却有这么多寺庙,不知该是开明包容,还是豪奢大气。 井九走到果成寺僧人所在的那间寺庙时,白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他。 她是中州派掌门独女,今日应该很忙碌才对,却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先前那位中州派弟子通风报信。 井九自然能想到原因,只不过没有想,道:“我来找人。” 白早听着庙里传出来的声音,道:“虽然不知道你找谁,但应该都还在里面。” 大殿木门紧闭,瑟瑟正踮着脚向里面看,手不停拍打着门,喊着:“有本事你给我开门!” 井九与白早没有过去,远远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殿门终于开启。 瑟瑟气鼓鼓地走了进去,但看着跪坐在蒲团上,对着古佛沉默不语的身影,心顿时软了。 她走到何沾身后,道:“就算……当了和尚,也不用这么难过吧?居然躲着我不见。” 何沾听着瑟瑟不着调的安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什么?” 瑟瑟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的脸,眼里满是好奇与跃跃欲试的神情。 何沾已经落发,胡须也都剃的极为干净,整个人反而显得年轻了很多。 感受到瑟瑟的目光,他有些警惕道:“不准摸我的头。” 被中心事,瑟瑟有些无趣,道:“我不知道你为何难过,那你告诉我啊。” 何沾声音微颤道:“我的朋友背叛了我们,结果害死了我一个朋友,你那我到底算什么?” 瑟瑟不解道:“那是你朋友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何沾道:“识人不明,引来祸害,难道不是我的错?” 瑟瑟道:“那你确实有些眼瞎,但终究是那个饶问题,你的问题不算大。” “我自幼无父无母,直到现在还不知道父亲是谁,刚知道母亲的来历,身边便出了大事,由此可见,我是个不吉之人。” 何沾沉默了会儿,道:“我觉得……以后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瑟瑟很是生气,道:“我父亲死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记得,从我记事开始,奶奶就怕母亲改嫁,每想着如何杀死她,然后让我继任宗主,反正我姓德,也就等于我的存在便是我母亲死去的理由,那我这样的女儿又算什么?” 完这番话,她已经难过得不行,眼里满是泪花。 何沾转头看着她,心里生出极大不忍,安慰道:“别哭了。” 瑟瑟哭的越发厉害,哭声在佛前回荡。 何沾犹豫半晌后道:“要不然……我带你去烤鱼吃?” 瑟瑟顿时破啼为笑,擦掉眼泪道:“好啊。” 何沾也是无奈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她的哭是真是假。 瑟瑟忽然想着一件事情,道:“这里可是云梦山,随便抓鱼来烤会不会出事?” 何沾道:“不怕,我在中州派有朋友。” 到朋友二字的时候,他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原本他根本不想来云梦山,就是怕见到那位朋友,所谓无颜相见,便是如此。 瑟瑟没有给他机会反悔,把他从蒲团上拖起来,向殿外走去。 刚走出大殿,他们便看到了井九与白早。 井九还是像以往那般平静不语,白早的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何沾有些窘迫,心想难道先前的对话都被这二人听了去? 瑟瑟却毫不在意,仰着脸,很是得意,对井九道:“你追着我过来做什么?” 白早看了井九一眼,才知道他是来找她的。 井九道:“你有没有别的铃铛,再给我一个。” 瑟瑟不解道:“我当初给你的那个呢?” 井九自然不会那个铃铛现在被系在一只白猫的颈上,虽然那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