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七章 有风有雨,战战战(九)
草原。 有风,无雨。 黑暗中马蹄声急促而密集,显然是在冲锋,不久之后,有人大喊,随后众人减缓速度,停了下来。 “马跑了有一阵了,通知大家休息一下。清点一下人数。” 喊话的声音是张燕,随后有人离去大喊,听着报数声响起,太史慈跳下马,循着记忆望了望南面的黑暗,张燕叫嚷着他的名字,他回应了一声,就听张燕牵马过来,哭笑不得道:“老张又走丢了,我才知道他在夜里竟然一点都看不见。你听听,四十多岁的人,平时悍勇无比,现如今搞得跟孩童似的,哭哭啼啼。” 远处有人哭喊声仓皇,后不少人在起哄说自己的位置,张燕也喊道:“张豹!某家在这里……在哪里?在这里啊!这里是哪里?哈哈哈,这个鳖孙……徐明,把他带过来吧,等等你两共骑!” 太史慈也笑了笑,随后声音有些迟疑道:“……某家斗胆,中郎将为统帅,如此说笑,有些不妥。” “没事,都是自己人,咱两前前后后救了各自四五次了,过命的交。” 张燕抬手摸索着搭上太史慈的肩膀,“我早想明白了,我就不合适当什么官,昔朝堂来几个人给我下达命令,规矩太多了。还给我摆官威,差点没让我一枪捅了,之后他们就老实了。所以说,让人敬重,还得是心里敬重才是真的敬重,平时摆架子,表现得礼贤下士,都是虚的。不起久见人心。” “话虽如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中郎将往后官运亨通,总有不能自在的场合,还得……唉,官场上啊,门道太多了,某家也是一朝蛇咬,十年怕绳了。” 话语中倒也反应过来,张燕虽然跟他一样的年纪,也没什么架子,但毕竟不算知心朋友,提点过也就可以了,随后用自贬的说辞一带而过,望着南面,话锋一转道:“蓟侯领兵,也不知道结果到底如何,是冲杀一阵让蹋顿元气大伤,还是一战定了胜负……” 他们之前听了公孙瓒的指令,带着一千人一直等在原地,此后便有人上来,告诉他们公孙瓒的六千人与田楷的七千人汇合,朝着乌桓大营摸过去了,让他们尽管放心大胆地朝着北方前进。 据说双方相遇后还发生过一些误会,尽管都反应过来,还是有近百人在意外之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势。而后那一万三千人在整顿、北上的过程中,还遇到过乌桓逃兵,说是从寇娄敦那边的混乱中逃出来的,凭此公孙瓒还做了一些分析,那传讯的人也说不清楚,大概的意思就是确定乌桓大营之中肯定会派出人去收拢寇娄敦的人,而乌桓大营则会空虚不少,这一战肯定能大获全胜。 传过来的用意,当然也是稳定他们这些人的人心,太史慈能够感觉到那位位高权重的中年人背负着铁血杀伐的声誉,实则却是一个心思细腻、平易近人的好将领。 尤其是猜出来对方有心照顾他们的用意,心中平白多了几分与对方极有默契的感觉,那种舒服自在,倒是以往担任郡吏时不曾有过的。 公孙瓒不像张燕口中、他以往所遇到的那些官吏一般有架子,也是真的和光同尘,想来倒也觉得投公孙瓒是个好门路,如果刘岱看不上自己,或许可以找公孙瓒说道说道。 就是公孙瓒没什么背景,虽然他的妻室那边是汉室宗亲,边也有汉室宗亲归附,但大多都是没落的宗亲了,相较于刘岱,前景看上去不怎么明朗。 随后想到刘正,想到公孙瓒、张燕、杨凤等人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都与刘正有关,倒是又有了一些想法,及至最后,倒是突然觉得这帮人实则就是在为大汉的未来而战,便也决定下来,等经过此事,与刘政讨论一番再说。 耳畔有张燕的喊声,他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就听张燕干笑道:“子义,你要是不满意,跟我直说,别这样啊。我就是……真的想去看看。要不,你带着九百五十……不,我只要十个人!十个人南下汇合蓟侯杨凤他们,其他人,都留给你到时候杀敌用。” 北面是白山山脉的余脉,通向鲜卑地界的山路倒是有好几条,还有草原直通,但事实上这一个月打探到的报显示那附近也有好几个乌桓部落驻扎,人数在三千到五千左右,位置不知道在哪里,似乎是经常在移动的,单是知道那些人在监测莫护跋的人,以防莫护跋率军南下。 如今蹋顿那边肯定是乱了,有这一千精锐,便是少上十个人,从那些部落边上冲过去通知莫护跋已经成了定局,甚至还可能根本不会遇到,张燕真要走,倒也无妨。 但黑夜、战乱,仅仅是十个人,难免出现意外。太史慈猜得出来,张燕这人多少还是好战的,更准确一些,应该是对名利有所追求,因为本只擅长武艺,所以也希望一战成名,证明自己的价值。 或许是本出低jiàn),又或者是张牛角、童渊这些人对他有影响,以至于张燕想证明自己并非只能依靠人多取胜,太史慈多少了解了对方的一些经历,但这时候还是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想了想,“蓟侯所托,中郎将还是……” “我知道,之前商议的时候,杨凤会反对,也是担心我不小心丧命。可富贵险中求啊!我本来揽上突袭的事,就是看这个能够一举平定蹋顿,功劳最大。如今蓟侯夜袭成功,我等过去支会莫护跋,那就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了。我的人再怎么厉害,那也不是我啊,之前排兵布阵也没我什么事……既然蓟侯下了命令,大家还是得听,所以你过去,不耽误事,而我呢……” “中郎将若当真想要回去,某家随你一起吧,你让边几位心腹带队前往会面莫护跋。” 临行前杨凤对他有过托付,绝不能让张燕有失,太史慈这句话却是以退为进,他之前说过,莫护跋认得他,此行事实上主要也是他去跟莫护跋交流出兵南下的事宜,也好打消莫护跋对他们这些人份的猜忌。 在他看来,张燕再不识大体,也绝不可能放任他跟着南下,只是这句话说出口,伴随着张燕的沉默,他感受着风吹过湿漉漉的体,没来由的还是有些狼狈之感。 那种明明年龄相差无几,份、势力上却宛如天堑的差距,让他越来越有想要一鸣惊人的冲动。 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 他捏了捏拳头,还有些忐忑张燕是不是意识到他的想法有些生气,却突然听到张燕有些心虚地道:“子义,你要是不去,那要不……我们这一千人都不去叫莫护跋了?反正蓟侯领兵,咱们自己人也能攻破蹋顿了。蹋顿一投降,哪还有普富卢与蒲头什么事,莫护跋也不用过来帮忙了。” 太史慈愣了愣,张燕像是想到了什么,越说语调越轻快,“本来嘛,咱们这些人骑兵战不算厉害,那些胡人又久负盛名,所以我去叫莫护跋。这是权宜之计、无奈之举啊。既然能打赢,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倒不如让莫护跋过两天自己知道此事,我等也好安心处理了蹋顿的人,以免被莫护跋匀了功劳占了分。此时嘛,绕路偷袭乌桓大营北面,让他们乱上加乱才是正事。” 太史慈有心开口,才“某”了一个字,张燕打断道:“张某便是觉得,莫护跋如今带着大军在北边,是为了牵制蒲头和普富卢的人……说难听点,未必没有防止刘公子朝轲比能下手的意图,也是有异心的。要是他动了,蒲头和普富卢不也进来幽州了吗?这二十五万胡人朝着广阳郡进发,谁能控制住局面?黄巾军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如今刘幽州病危,郡兵也是一盘散沙,一旦乱起来,蓟侯和刘公子也控制不住局面的,真要让我等效仿霍、卫之风,练兵以期往后封狼居胥,也不急于一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