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明年今日此门中
司马聃死了,众说纷纭。 大部分人说是心怀妥测的皇叔司马昱毒死的,还有一小部分人不敢相信,认为是司马聃自杀的。 反正,这位在晋国历史上毫无存在感的皇帝,就这样离开了人世,留下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烂摊子。 死前那张桌案上还摆着一叠纸,最上面的一页,写着一首诗: “明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让人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司马昱也死了,被愤怒的侍卫足足砍成rou泥而死,在场每个侍卫几乎都见过血,像是一种仪式一样。这些人当天就出了台城,不知所踪,但随后,一个关于桓温的谣言在江左传播开来。 桓温与司马昱私通,利用皇帝司马聃不备,将其毒死!只可惜司马昱也死在侍卫刀下。 这流言的威力,当时并没有什么人在意,但以后的日子却不断发酵,似乎有人在故意传播一样。 采石矶大营,桓温帅帐内,这位南征北战的大帅正焦急的走来走去,等待竺瑶的归来。 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谢家没有反应,也没有军队在城内,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世家中人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只是要废帝而已,又不是要造反,相信那些人不会跟自己死拼的,再说,废帝的传闻已经是沸沸扬扬的,现在靴子终于落下,又不是要秋后算账,应该没人会紧张的。 桓温觉得,按他的推算,事情会很顺利,不会出什么波折的。 “主公,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郗超一身灰衣长衫,头戴四方巾,那常常眯着的小眼睛转来转去,显示出他并非看上去那么平静。 “嘉宾,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竺瑶为什么还不回来?” 正当两人在商讨对策,考虑是不是让郗超亲自跑一趟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冒冒失失的冲进大帐,吓了桓温一大跳。 “主……主公,不,不好了。司马聃被毒死,司马昱被乱刀砍死,台城哗变,我带着的两个好手已经死了,我也差点被哗变军卒杀死,主公快进城弹压!” 呃……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桓温满脸困惑。 司马聃死了可以理解,他本来就中了慢性毒药,迟早也是死。可……为什么司马昱也死了呢? 还有就是台城的那些侍卫为什么敢哗变? “还有什么消息?” “听,听说是司马昱在酒里下毒,司马聃喝了毒酒他没喝,那些失职的侍卫,秋后算账本来也是死,大概……是想杀了凶手,将功赎罪吧。” 竺瑶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因为聪慧如斯的他,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司马聃的男根,是他去废掉的,自然,他知道这个男人的痛楚和滔天恨意。 现在,是桓温要来逼宫,离开台城的司马聃,还有没有活路,他自己心里会没点数么? 一个生无可恋的人,有什么疯狂的事情做不出来的? “主公,事不宜迟,现在赶紧入建康城,找到王穆之,找到太子司马轩,立太子为新帝,主公当辅政大臣!” 郗超像是想到什么要紧的事情,连说带吼的大叫起来。 谁能想到,王穆之生下的那个“野种”,现在居然变成了香饽饽。 他是司马家的血脉重要吗? 不重要,只要桓温不“深究”,就没有人会提这一茬,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原先预备的傀儡已经死了,王穆之生下的这个儿子,就变得异常值钱了。不,是千金不换! “传我军令,三军挺进建康,打的旗号,就是弹压台城兵变,你帮我写一份‘诏书’,反正司马聃已经死了,无所谓真假了。” 桓温这假传圣旨还玩得挺溜的,不过风险几乎是0,因为司马聃不会再活过来验证了。桓温说是司马聃之前给自己“便宜行事”的大旗,又有谁敢质疑? 敢质疑的,直接送个“清君侧”的名头,看你的脖子硬还是刀硬。 叫军中的医官照看生命垂危,流血不止的竺瑶,桓温带着郗超,骑着高头大马,骑兵先行,步卒在后,浩浩荡荡的朝着建康城开拔而来。 城卫军没有收到司马聃的军令,对方又是名震晋国的桓温,没有丝毫抵抗就放行了桓温的军队。 对方也没有缴他们的械,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进了建康城以后,桓温兵分数路,朝着几个要害地点进发。 第一个是北面的玄武湖,这是与长江相连的湖泊,并非死水,有人要逃走的话,可以轻松借助湖泊与长江的连接口逃去大江之上,天高任鸟飞。 第二个就是乌衣巷,这里住着晋国的大世家,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都有人住在这里。控制住了这里,就控制住了很大一部分朝臣。 第三个就是鸡鸣寺了,褚蒜子在鸡鸣寺,只要控制了这里,就能“请”褚蒜子出山,稳定目前混乱的局势。 最后一个地方,就是已经哗变的台城,这里需要桓温亲自到场。 建康城内,没有乱兵胡来的痕迹,或者说,那些人在台城抢了一票,根本不需要在城内作乱。脱下盔甲,化妆成普通人,拿了财宝赶紧逃命才是正经事。 当桓温来到台城的时候,黄色宫门大开,里面到处是血迹和尸体,一片狼藉,早已不见往日的恢弘。 “大都督……” 一个校尉战战兢兢的来到桓温面前,他是台城里剩下兵卒当中官职最大的人了。 “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桓温面沉如水,心中虽然焦急,却不好表露在脸上。 “卑职正在后宫当值,忽然听到显阳宫外有人大叫,说皇叔司马昱毒死了陛下,还说……” 桓温听他说话要急死人,一把揪住这名校尉的衣领问道:“还说了什么?” “还说……还说皇叔和……和大都督你勾结,图谋……图谋造反。” “放屁!” 桓温拔出佩剑一下斩断这名校尉的头颅,咕噜咕噜,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以后,在宫墙的角落里不动了。双目圆睁似乎没料到桓温这家伙说杀人就杀人,根本没有半点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