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蕾娅的身世
监狱生活枯燥乏味,心情极为沉闷。 除却黑沉沉一片,亦不知白昼更替,唯有蕾娅的到来,方有短暂的欢乐。 牢门随“嘎吱”声开启后,蕾娅如期而至。 她曼妙的身姿,令马克恍惚。 昏暗中,蕾娅的身姿与妻子如此相像,步伐轻盈,宛如蝴蝶翩然。 又好似凯瑟琳,长发飘飘,楚楚动人,然而一切已成为回忆。 “唉~” 轻叹一声。 此刻,妻子或许在轻哼摇篮曲,哄着儿子入睡。 顽皮的儿子正处于懵懂无知年龄,或许会忽闪着眼睛,不断追问母亲:“爸爸去哪了,爸爸去哪了?” 对幼儿的追问,妻子则强颜欢笑,勉强回答道:“爸爸去做一件事情,很快便回来。” 语毕,悄然别过,暗暗拭去泪花。 母亲年迈,依偎着摇椅,借助昏暗的灯火,痴痴地凝望大门。 暗夜漫长,令人昏昏欲睡。 一阵冷风袭至,将大门吹开。 母亲惊觉而起,失声叫道:“孩子,你总算回来了?” 可回答她的只是空荡荡的大门,因摇摆发出的“嘎吱”声。 想到这里,马克眼眶湿润。 呆坐在角落,暗自伤怀。 直到蕾娅走进牢门,才匆忙拭去眼渍。 看到马克眼睛通红,蕾娅心中自是明白几分。 轻咬嘴唇,犹豫片刻后问道:“先生,您想家了吗?” 对蕾娅的疑问,马克默默点了点头。 挪开身体,腾出身边空位,以手抹去尘土和枯草后,拉住蕾娅,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蕾娅浮起一片红晕,臻首微垂,忽闪的眼睛飘过一阵犹豫与不安。 勇气最终战胜了羞怯感,默默地安坐在马克身边。 或许深感自己卑微,奴隶烙印深入骨髓。 或许自小到大,从未与陌生男子并肩而坐。 一阵阵浓烈的男子气息迎面袭来,令蕾娅芳心大乱…… 蕾娅浑身紧绷,勉力危坐,浑身如蚂蚁噬咬,想挪开却又舍不得挪开。 马克并不发觉蕾娅举动细微。 自己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吁了出来,眼神中满带哀愁。 情绪确实能感染人。 “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蕾娅感叹。 蕾娅渐渐放松了身心,紧张感消失。 沉默令气氛尴尬。 蕾娅正了正身躯,扫视马克,发觉他依然在仰视牢顶,眼神空洞深邃。 “唉!” 蕾娅轻叹。 “有时候我觉得您像我的父亲。” 此话乍出,感觉欠妥,顿时神情慌乱,深恐马克责怪,补充道。 “对不起,先生。我六岁被它们抓来,记忆中父亲的模样已模糊不清。当时他的年龄就像您这般,并不是指您的岁数大。” “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有个儿子,他也六岁。” 马克答非所答,依然凝望牢顶。 “先生。想必您儿子也在思念着您。” 蕾娅双手抱膝,下颌支在膝盖上,眼神迷离。 “或许吧!原本有照片,可惜被缴走了。不然可以给你看看。” “真好。我都忘记我父亲长什么模样了。” “蕾娅,说说你父亲,好吗?” 马克转过头,眼神充满真挚。 沉默…… 蕾娅嘴唇嗫嗫嚅嚅,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提及。 扑簌的眼珠宛如断了线的珍珠,随之跌落。 定是自己让蕾娅回忆起往昔的伤痛,那片她不愿回忆、深藏于心底的秘密。 蕾娅潸然泪下,令马克异常懊悔,双手搓动,妄图掩饰内心的不安。 良久后,她恢复了平静,慢慢说起自己幼时经历。 “我出生在堪萨斯边境。那里群山叠嶂,宁静祥和。为了生存,我们以家族为群体,生活在一起。” 蕾娅努力回忆着幼时,眼神虽是迷茫,心境却宁静祥和。 “家族人不多,也就十几人。那几年食物充足,母亲才诞下了我。” “与我一起出生的几个堂弟堂妹却没有我这般幸运,到最后只存活了我一个,全因为母亲无私的爱。” 说到这里,蕾娅回忆起幼时的亲人与玩伴,略显忧伤。 马克感慨不已,食物匮乏使得这些苦难的人类连诞生后代都要看年成好坏。 “我母亲很美,却很瘦弱。她面色蜡黄,眼睛深凹,总是很憔悴。每当我喊饿的时候,她会变戏法般拿出一点食物来,虽然不多却勉强填饱肚子。” “不懂事的我依然会喊饿。她会搂着我,一边唱歌一边摇晃我的身躯,用以忘却饥饿。” “父亲同样消瘦,胡渣拉茬,整天忙于寻找食物,没空陪我玩。” “每天劳作后,用那粗糙的大手抚摸我的脸蛋。虽然他指甲漆黑,有时候不喜欢他的模样,但全家人都沉浸在欢乐之中。” 说到自己的双亲,蕾娅脸上荡漾着幸福感。 马克不忍打断她的回忆,静静聆听着。 连对面的那群人也在痴痴地看着这个姑娘,倾听她的述说,亦如回想起自己的童年。 “直到某一天……” 空气中仿佛有个魔爪痛下毒手,蕾娅惊恐睁着眼睛,浑身抽搐。 又似遭到鞭笞,双手紧抱胸前,颤粟不止。 幼时的痛苦如同烙印般铭刻于心,以至于回忆犹如身临其境。 “那天天色灰暗,我帮母亲正挖掘块茎。年成不好,许多植物都枯萎了。” “劳作时,大伯赫然惊现田头。他浑身血迹,声嘶力竭地喊着:‘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