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烈士暮年
许都,大汉天子刘协居城。此时,魏王曹cao亦坐镇于此,密切关注天下大势。 建安二十三年(公元218年)春正月,汉太医令吉本与少府耿纪、司直韦晃等,趁曹cao远征不在许都之际,夜攻丞相王必大营,欲挟天子以灭曹室,虽为颍川典农中郎将严匡所讨平之,但造成的影响十分恶劣。 同年十月,南阳宛城一带的吏民苦于徭役,在守将候音的带领现下据城反叛,与关羽遥相呼应。曹cao即命屯驻在樊城的曹仁出兵围困宛城。至建安二十四年正月,曹仁斩候音、屠宛城,候音之乱遂平,但宛城一带元气大伤,再无一兵一卒可用。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四月,代郡、上谷一带的乌桓无臣氐先后造反,播及甚广。曹cao遣其子鄢陵侯曹彰行骁骑将军前往平叛,秋七月,追至桑干之北,大破而归,至此北方固然悉定,华北之兵也亟待休整。 建安二十四年冬九月,少有辨才、名动京师的相国钟繇之西曹掾魏讽,与长乐卫尉陈祎等秘谋袭取邺都。还末到起事之日,陈祎惧而告发,魏太子曹丕怒而诛魏讽等数千人之多,相国钟繇罢官告免,邺都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建安二十四年夏五月,汉中之战历时两年,曹cao在折损了虎将夏侯渊、丢了汉中一郡之地后,无功而返。 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起,关羽率军北伐襄樊,连破数将,水淹七军,围逼樊城,如今还在他腹心之地织罗党羽,兵锋直抵南阳。 魏国立国以来,情势从未如此严峻,说是千钧一发也毫不为过。 但在曹cao眼中,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他曹孟德一生波澜壮阔,什么风浪没见过?大魏既能一一平息各种叛乱,自然也能行有余力、收拾残局。 实则令他最担心的,还是居住在许都城内的汉天子刘协。 关羽来势汹汹,外忧未解。倘若那个不安分的刘协暗中再做出类似“衣带诏”般的丑事,双方薄弱的面皮,只怕要就此撕破了。 故此,他确有把汉天子迁移到远一点的洛阳、或者魏都邺城的打算。只是这念头刚刚在他脑中闪过,外间即传言纷纷、谣言四起,说他曹孟德心虚,怕了关羽了。 曹孟德一生老谋深算,岂能被外人看出腹中虚实? 迁都之事,就被他暗中压下。 纵然局势错综复杂,但在曹cao看来,只要彻底击退关羽,他就可以腾出手来逐一安抚各方势力,局面必将豁然清晰,所有问题亦将不刃而解。 只是—— 于禁大军破灭被俘;曹仁兵少,困受樊城,士气低迷;满宠虽领兵来救,却不是关羽的对手;徐晃、赵俨所率的援军乃是客兵,除了虚晃一枪,逼关羽军退出郾城外,再无其他作为;邺城的援兵难至。此刻曹cao手上,竟再无可用之兵。 局势危如累卵,他却蓦地冷笑起来: “云长必以为孤黔驴技穷了,哼。倘若如此,只怕他太也小看我曹孟德了!我曹孟德解决问题,从来不会只着眼于一处......“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能用谋略解决的问题,何须一定要在正面拼出个你死我活?任谁都会有缺点,关羽再强,能强过当年的西楚霸王? “那么,关羽的弱点在哪?” 曹cao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平铺在案几上的荆襄地形图。这还是当年南下时,降将蔡瑁张允进献之物。图上江河湖海,大小城池,一一标注得十分细致。 只是他才凝神看了一阵,就觉头晕目眩,天地仿佛都在旋转,脑袋疼得就像要裂开了一样。 “可恶……每当关键时刻,头疾就会频犯,当真老了吗……” “此时此刻,只消荀彧、郭嘉、贾诩、荀攸、程昱五人之中,但有一人在此,必能看破关羽虚实,樊城之围必将迎刃而解!可恶!可恶!” 曹cao心烦意乱,突然狠狠一捶案几。 随侍的宫人俱是一惊,但未得魏王传唤,皆不敢擅入。最近魏王心绪不佳,还是莫要触他霉头为好。几天前,就有不懂事的宫人,因此身首异处…… 曹cao手捧脑袋,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默道:“可惜郭嘉、荀攸早逝,贾诩老迈,程昱乖张,而荀彧……” 荀彧是他一生的痛。他将自己平生的理想、甚至野心都托付给了这个日月在躬、灵鉴洞照的男子,可这个男子却在最后关头选择了离去。在他看来,这是背叛。每次想起荀彧,他都会本能地回避,也许是愤怒,也许是伤心,也许是内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