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一 瘟神

    高椿国天凤二十三年，春三月初一。

    武陵郡、文祥郡、枫林郡交界之章瑙河畔。

    百里无人防疫区的成功建立，终于遏制了突发在枫林郡，自古罕见的瘟疫继续蔓延，高椿国上下终于长出一口气。

    三月初一这天上午，作为高椿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林童，奉旨来到章瑙河北岸，百里无人防疫区一侧视察疫情。对于此次皇上专门指派自己前来，左丞相林童心中不是没有产生疑惑。按理说，现在正是严密封锁疫区的时候，所以必须征调更多的周边郡县的守备军，好像派兵部的人，或者右丞相郝林凌来回更合适一些。疑惑归疑惑，皇上的旨意左丞相林童是不敢有丝毫违逆的。

    在众多相邻郡守，以及守备的陪同下，左丞相林童一行直接进入百里无人防疫区，来到了章瑙河岸边。

    进入三月，已经是暮春天气。和风煦日，万物竞相疯长，原本被一把大火烧光的地面上，几天之内就又冒出绿油油的嫩芽，在烧焦的痕迹映衬之下更显生机勃勃，置身其中，让人心中难免会生出小小的躁动。

    只见宽阔的河面上，波光粼粼，岸边稍微平静的河水里，偶尔会倒映出碧蓝天空中一两朵悠闲飘过的云影。

    “各位大人连日辛苦，本相奉圣上旨意，一是前来查看疫情，二是前来慰问各位大人，希望再接再厉，务必严防死守，直至枫林郡突发的罕见疫情彻底消失为止。”

    “请丞相大人放心，为了圣上，为了高椿国，我等必定全力以赴，绝不让疫情扩散出枫林郡。”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咦——！”

    一面和身边的郡守、守备等说话，一边朝章瑙河对岸，已经是千里死地的枫林郡遥遥观望的林童，突然看到在枫林郡上空，隐约显现出一个透着绿色的人头样轮廓，嘴里不由自主惊咦出声。

    林童看到的异象，身边的其他人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由于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绿色人头轮廓，逐渐由虚幻变得越来越清晰，几乎在远离章瑙河近千里远的北方，也都能清晰地看到。甚至能看出绿色人头的年龄，顶多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怎么回事？！”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当时疫情的真相，仅是地广千里的枫林郡在不到十天时间内就变成了死地的事实，就已经给所有人留下了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惧记忆。现在突然看到枫林郡上空突然出现的异象，无一不惊恐万分。

    尤其是，当那个绿色人头轮廓的脑后竟然冒出来两片绿油油的绿叶时，包括左丞相林童在内，所有人都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凝视着章瑙河对岸的半空，身子不由自主朝后面退去。

    “丞相大人，请速退！”

    不用招呼，左丞相林童已是拨转马头带头疾驰而去。

    就在众人簇拥着左丞相林童惶急后退之时，不知是什么人突然高喊一声：

    “瘟神，一定是瘟神现世！”

    这一嗓子喊出之后，林童当即就预感到了不妙，只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随着喊声落地，所有人马立即乱了套。再也没有谁顾忌什么丞相，什么郡守，什么守备了。本来陪同林童前来的除了郡守守备外，就是一列二百五十人的官兵，首先乱的就是这队官兵。一个个没命狂奔，甚至来不及躲避被挤倒在地的人，直接从倒地之人的身体上踩踏而去。

    直到一行人丢盔卸甲在百里无人防疫区奔跑出十几里地，直到来到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后，直到刚才看到的枫林郡半空中那个绿色的，脑后有两片绿叶的清晰少年脑袋不见了，才猛然惊醒过来。只是为时已晚，二百五十人的官兵，竟然被踩踏致死八十九人，剩下的一百多人也大都带伤。好在丞相和郡守守备等人都是骑马，除了衣衫不整之外，倒也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平定下来的左丞相林童，并没有去追究究竟是谁喊了那一嗓子，也没有去惩戒刚才混乱的官兵。本来此次前来，皇上还嘱咐他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要搞清楚突发在枫林郡的瘟疫的真相。现在左丞相林童心中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

    轻咳两声，一是进一步平抑心中刚才看到异象带来的不安，二是示意在场的郡守守备等一干官员安静下来，林童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逐一扫过之后，语气平缓地开口道：

    “关于刚才看到的，枫林郡上空出现的异象，为了不至于引起国人的惶恐情绪，有必要暂时保密。不仅在场的众位不得四处传播，同时要严防底下的人四处传播。”

    一干郡守和守备虽然嘴上答应着，可心底里却在想，就算我们不说，我们手下的人也不四处说，谁能保证没有其他人看到？那可是在高高的半空中出现的异象，恐怕看到的人必然不仅限于眼下这些人。

    “还有，本相虽然不想追究到底是何人乱喊什么‘瘟神，瘟神现世’的话，但是，”

    说到这里，林童突然顿住，随即以严厉的语气说道：

    “本相不想再听到第二个人说这样的话，想必圣上也绝不希望看到有类似妖言惑众的事情发生！”

    干脆，为了防止什么“瘟神现世”极易扰乱民心的话传播开去，林童直接冠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想藉此堵住悠悠众口。

    看着眼前一干郡守守备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林童并不相信自己的一句话就会杜绝“瘟神现世”的流言传播，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毕竟枫林郡上空的异象绝不可能只有今日陪伴左右的一行人才能看到。关于这一点，林童心里比谁都清楚。

    “各位大人，本相临行前，圣上还有一事嘱托，务必查清枫林郡瘟疫的真相。不知各位大人可有良策？”

    乍一听到左丞相的这句话，底下众人无不面面相觑。心中暗想，如何查清？除非派人深入枫林郡地面，近距离接触研究染疫而亡者留下的尸体。

    谁敢去？！

    即便有人敢去，谁又能保证不染疫身亡？！更不要说研究疫情真相了。

    就在左丞相林童和一干郡守守备为完成皇上交代的，弄清疫情真相的任务而一筹莫展之时，枫林郡上空瘟神现世的流言，已经在高椿国大地上快速传播开来。

    由于脑后伴有两片绿叶的绿色头像出现在枫林郡半空时，正是天清气爽的巳时前后，远在章瑙河北岸千里之外，甚至更远处的国人几乎都看到了，一时之间，瘟神现世的流言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只是短短三日之内，就已经传到都城凤凰城，传进了皇宫，传到了皇上桑成的耳朵里。

    “瘟神现世？！左丞相林童何在？”

    端坐在御书房的桑成开口询问身边的内侍。

    “启禀万岁爷，左丞相林童奉圣上旨意前往疫区探查疫情尚未归来。”

    “飞鸽传旨，命林童急速归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