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往事如烟
大盛朝弘文五年六月初七,一辆马车正在晋北草原上快速驰骋。驱赶马车的是一名肌rou结实的黑粗大汉,马车的干草堆上躺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嘴里叼着一根草杆,正眯着双眼注视着正午的烈日。 “铁昆仑,还有多久到达‘鹰戎右部’?”青年懒洋洋地问赶车之人。 那名大汉头也不回,只是伸出三个手指头朝他晃了晃,便一心一意地驱赶着他的马车。 “整整六年,本少爷筹谋了这么久,这第一步就从‘鹰戎’开始吧!”说罢青年吐出口中的草杆,邪邪地笑了起来,脸颊上露出两个深陷的酒窝。他撩开垂在额头上的长发,一个深红色的“流”字烙印格外显眼。 按大盛律法,凡是遭受“流刑”之人都要在左前额上烙上“流”字,以此标记犯人身份,防止他们中途逃亡。青年是在高祖皇帝承平二十二年被流放,至今已经六年有余。 “……”赶车的大汉没有接青年的话,只是一脸严肃地听着,眼神里流露出少有的忧虑之色。 青年闻着干草的芬芳,徜徉在暖暖的阳光中,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瞌睡。 睡梦中,一条头长犄角、身上遍布暗红色锈斑的大蟒蛇向青年游过来,用身体将他整个人环抱住,殷红的蛇信在耳边“嘶嘶”地吐露着,似是正向他述说着什么…… “又是这个梦么?”青年柔柔惺忪的双眼,望着炎炎烈日,忽然脑海中浮现那条大蟒蛇的样子,张开了大嘴向着太阳一口吞去! “嗯?”青年挠了挠脑袋,刚才的场景只是一刹那间之事,但那个景象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若是‘白叔’在,倒可以让他解一解梦!”青年喃喃自语道。 青年幼时也做过类似的梦,那时他向父亲的一位精通卜算之学的好友求教梦的寓意。 那位姓‘白’的叔叔告诉他,头上长角的“蛇”不是蛇,而是“蟒”,是“龙”的化身。梦见“大蟒缠身”,说明自己日后会成为像父亲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 然而白叔的预言犹言在耳,父亲就获罪被皇帝投入了大狱之中,自己和两位哥哥也被关进了冰冷的监牢里,罪名是“逆党同谋”! 这样的罪名即便是当时只有十四岁的青年也知道其中的利害——若没有办法脱罪,那等待他们的只有满门抄斩! 不过世事就是这么难预料,在牢中煎熬了三个月,等来的却是父亲“畏罪自杀”的消息,以及对他们兄弟三人“流放南象”的处置诏书。那一刻父亲的死讯传达到耳中时,兄弟三人感觉他们一直仰视的“天”轰然崩塌了,两位兄长更是哭喊着要随父亲同去。 但是青年强忍着悲痛,告诉他们:“父亲身前污名未雪,死后更是以‘逆犯’之身草草下葬!身为人子若不能为其昭雪,纵是‘万死’亦不能令父亲瞑目!”两位兄长这才打消了寻死的念头,乖乖地接受了“流放”的命运。 那时,同“流”字一同烙下的,还有“复仇”的信念!青年誓要将诬陷父亲的人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为此就算是爬他也要从南象郡回到京城,回到那个令他们全家跌倒的地方! 此时的秦骧眺望着马车行进的方向,看着赶车之人的背影,不经意间想起了一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