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姚氏转性

    在苒苒打了五个哈欠连扎了九次指头之后，顾老夫人终于看不下去，让善林媳妇去给她泡一杯茶提神醒脑。苒苒一听不用再跟针眼较劲，顿时精神好了不少，立刻挨着顾老夫人身边撒娇。

    看着她眼底的血丝，顾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昨夜做贼去了，一大早就无精打采的。”

    苒苒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最近做噩梦，夜里总是睡得不沉稳，所以醒来就没精神。”

    她怎么知道顾连昭这少爷戏瘾那么大，头一天还容易打发，可第二天准时报道，撵不走还直接带了枕头过来，大有直接在她屋里打地铺的架势。连劝带哄送走后，打定主意次日到顾老夫人屋子守夜，结果倒好，她才回房就发现顾连昭直接拿她的床铺当自己的被窝，盖了被子就睡觉，醒来就催她讲故事。

    不得已她一口气把乔峰孤身打退四大恶人，一直说到萧远山父子相认玄慈方丈受责而死，若不是妙灵说善林媳妇会巡房，顾连昭只怕会拉着苒苒说到天亮。

    顾连昭是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苒苒却辗转到天亮，醒来后便想着无论如何今晚不能再让顾连昭过来，否则这么折腾下去，她早晚被累死。

    顾老夫人见她眉头不展，以为是生病，伸手去探她额头，“怎么了，要病了就让何大夫进来瞧瞧。”

    苒苒急忙摇摇头，胡扯了一个借口，“没、没病，让祖母担心了，就是天气凉爽了，变得贪睡而已。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冬日暖阳正好眠。”

    见她又一副嬉皮笑脸模样，顾老夫人才稍稍松了口气，故意嗤笑道：“自己偷懒还能编出一套一套来，我怎么听说是你夜里老是和妙灵说闲话，三更半夜都听到你屋里传来笑声。”

    忽然，苒苒心里一个咯噔，她咽了咽口气，打量着顾老夫人的脸色，小心回答：“呃、我没和妙灵聊天，大概是说梦话了。”

    好在顾老夫人并没有在意，只是随便一说，“说梦话？那是上火了，回头还是让何大夫开两幅药，夜来多梦可不是什么好事。”

    苒苒暗暗松了一口气，想来顾连昭半夜跑来听故事并没有被人发现，但她吃苦药的命运是逃不掉。

    嘴上答应了，苒苒心里把这笔账都记在顾连昭头上，心想着得诳他一点礼物才能配够本。正想着，善林媳妇就进来了，而且脸色有些不对。

    善林媳妇把杯子往她手里一塞，轻声对顾老夫人说：“老夫人，夫人来了。”

    祖孙二人同时一愣，不约而同望向善林媳妇，顾老夫人先反应过来，她不屑地说：“她来做什么，让她回去，有病就好好在屋里养着。”

    “可是夫人……”善林媳妇欲言又止，话还没完，姚氏的声音已经在屋外响起了。

    “母亲，媳妇给您请安来了。”

    顾老夫人没来得及开声阻止，只见一个圆润的身影映入她们眼帘。姚氏一身藤黄色绣双飞燕绕枝的长褙子，下衬一条锦鲤柳叶金丝绣的苍绿色褶裙，颜色朴素而温和，不似姚氏平日的风格，却合了顾老夫人的喜好。

    不只是苒苒对她侧目相待，就连顾老夫人也对她这一身打扮多看了几眼，然而语气并没有转缓，她冰冷生硬地说道：“我挺好的，没事就回去吧，天气转凉了，别是病又犯了。”

    姚氏今日这身衣裳是特意为了讨好顾老夫人才换的，自然没有只见一面就离开的道理，“劳母亲挂心，近来身子好多了。”她躬身给顾老夫人做足了礼数，态度恭谦到只差俯首帖耳，“病了一场，人也清明了不少，想到以前做了太多糊涂事，不敢求母亲原谅，希望能在跟前伺候着，也算弥补心里的愧疚。”

    顾老夫人哪里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好奇姚氏在屋里闷气了那么久，怎么忽然就开窍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偷偷望了苒苒一下，只见她也是一脸惊讶，顾老夫人想了想才对姚氏说道：“你已是当家主母，我怎能劳动你来伺候。再说了，家里又不是没人，有苒苒在跟前就够了。”

    顺着顾老夫人的话，姚氏把目光投向苒苒，眼神热烈亲切得让她不由得往后缩。

    “母亲真是说笑了，下人和媳妇怎能相比，伺候母亲本该是媳妇分内的事。是媳妇之前糊涂了，母亲怨怼也是应该的。”姚氏越是笑得灿烂，苒苒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越发细密，她目光扫了苒苒一眼，愣是把她吓得打了个冷颤，柔声说道：“多亏母亲教导得好，苒苒越发懂事了，昭儿有苒苒陪着真是他的福气。”

    苒苒暗地里掐了自己一把，证明自己没发梦，又看着姚氏殷切得有些过头的目光，心里直纳闷：难不是被薛氏怀孕一事刺激太大，脑子转不过弯了？她又看看跟在姚氏身后的不是明路明香，而是陪房小刘氏，心里更疑惑了。

    姚氏见没人搭腔，只好走上前，一把拉住苒苒的手，满脸慈爱又愧疚地看着她：“苒苒，之前糊涂，对你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夫人言过了。”苒苒偷偷瞥了顾老夫人一眼，见她挑高眉头，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顿时气得牙痒痒的。

    小刘氏跟着走上前，递给姚氏一个盒子，忽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了过来。姚氏郑重其事地打开盒子，取出一个玉镯子。

    苒苒只觉耳边响起一阵吸气声，然后姚氏便拉起她的手往镯子里套，一边听她解释：“这镯子是你祖母给我的，也算是顾家传媳的宝贝，本该留着你和昭儿大婚的时候再给你，不过如今你已是我顾家的人，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正好你祖母也在这里，我今日便把它给了你，往后昭儿的功课你还要多用心督促。”

    这下子，苒苒整个人都傻眼了，看着手腕上那个翠如春波的玉镯，通体晶莹温润，比顾世昌给她的那对镯子要好上好几倍。

    这就是曾经顾连昭偷出来送给菁菁的镯子，传说中顾家的传家手镯，姚氏竟然这么轻易就把它拿了出来，还当着顾老夫人的面说承认了她的身份。别说苒苒惊讶得说不上话，就是顾老夫人也不由得深深看了姚氏一眼。

    苒苒不敢轻易接受，这可不比普通礼物，也不知姚氏存了什么心眼。可要是拒绝了，也等于拒绝顾家媳妇的身份，不管怎么说，姚氏敢说出这话，一定也是慎重考虑过的。

    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只觉得手中的玉镯如同千斤巨石。

    看到苒苒面有难色，顾老夫人这才开声：“既然是夫人给你的，你就收下。”有了顾老夫人这句话，苒苒只得客客气气地谢过姚氏的好意，见顾老夫人神情也缓下来，小刘氏跟着赔了不少好话，一时屋内气氛变得其乐融融。

    直到姚氏走后，善林媳妇才敢开声：“夫人似乎变了个人。”

    顾老夫人却不以为然地嗤笑道：“她想讨好我，拿回大权，真以为一个镯子就能收买人心。”顾老夫人一瞥苒苒表情僵硬，霸气地说：“你只管安心收着就是，反正有没有这个镯子，她认或不认都碍不着你的身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苒苒转念一下，确实如此，便释怀了。

    “可是老夫人，徐邦子前日不是说夫人给京里捎了信……”善林媳妇刚起了话头，就被顾老夫人一声咳嗽给打断了，她表情顿了一下，目光扫向苒苒。

    心知她们有事要商谈，苒苒急忙给顾老夫人请安，借口回屋绣花，可忍不住却对这半句话上了心。

    徐邦子，夫人，京里，捎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