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世上最重是亲情(二)
王吉富所说的坟地就是他们这枝的祖茔地,是在村东南,离村有三里多地。至于为什么祖茔会选在离村子这么远的地方,王吉富说不清,王祥秀他们这一代也说不清。 当永梁和永来推着王吉安来到祖茔时,看了祖茔前前后后的景物,略有些明悟。 祖茔正南方,有一条河叫四新河,河两岸树木葱郁,东北西南向斜斜流过,正北方不远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十字路口。这在阴宅风水上都是有说法的——所谓“山主人丁水主财”,在平原地带,无山可靠,只能找水了,面朝四新河,应是“聚财之相”。另外,坟后有十字路,叫双背剑,主家中出一掌兵权的武将。王永梁不懂风水,但他前世没少听好朋友大侃这方面的知识,这粗略的二点他还是看出来了。 看来,祖上选这里作坟地,确是有眼光啊。风水是好,但也没听说祖上是大富人家,更别说出过什么武将了。 王吉富站在祖茔地最靠北的一个坟头前,对永梁说:“这是你老爷爷的坟。他活着的时候说过,后代会大富大贵,会有人当大官。我看你爸他们这一代不行了,你们这一代也就是你能成个事,其他人都不是那个材料。今天让你来,就是让你认认这些坟头都是谁的,到上坟的时候不要忘了给他们烧点纸。另外给你说说,将来你爸他们这一辈老了以后,该怎样占xue。” 王吉富一边说着,一边给永梁指点:“咱这坟地是怀子抱孙格局,你老爷爷的坟左边第一个是我,现在你大奶奶埋在这里,等我死了,再与她合葬。这第二个是你爷爷的坟,你奶奶死了以后也要葬在这里。再往左边,是你三爷爷的坟,但是现在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说到这里,王吉富抬起头,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也似乎在感伤。 “二梁啊,我心里一直有一个遗憾,今天我就给你说说,我这身体是不行了,要是哪一天伸了腿,这遗憾就得带到坟里去。” “大爷爷,别在地里站着了,您坐到地排车上说。”说着王永梁搀扶着老爷子坐到了地排车上。 此时已接近上午十一点,阳光正好,王吉安咳嗽渐轻,他理了理思路,说出一段令人感叹的往事来…… “我是1907年出生的,当时还是大清的天下。我们家在咱们村是一等一的富户,房子和地都不少,还雇了几个长工,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地主。我娘也出身一个大户人家,嫁过来的时候还有一个陪嫁丫头,**梅。在生了我和你爷爷吉顺以后,我娘得妇科病,不能再生育了。那个时候讲究多子多孙,只有二个儿子,我爹肯定不满足,就又把春梅收入了房中。到了民国20年,春梅生了你三爷爷,取名叫吉安。吉安出生的时候,祥秀比他大了五岁。我爹对吉安这个最小的儿子特别宠爱,还让他上了私塾。他很聪明,也很活泼,我和吉顺也非常喜欢他,并没有当他是两个娘的孩子对待。我娘私心很重,不大待见吉安。那时候我爹规矩大,我娘心里再不愿意,也不敢表露出来。民国30年,我爹得了场病死了,吉安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说到这里,王吉富抽了口烟,继续道:“我爹死了以后,我娘就不让吉安上学了,吃穿用度上也减少了。春梅姨娘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敢说什么。一来二去就得了病,而且还是痨病。我娘也不给她请大夫抓药,就让她生受着。后来有一天夜里,她忍受不了了,就自己爬着跳到村东头的井里,自杀了。” “吉安抱着她娘的尸体那个哭啊,头磕破了,嗓子也哭哑了,现在想起来都叫人心酸。”王吉富说到这里,眼里已是泪光滢滢。指了指坟地北面约三百米的地方,说:“看到了吧,那里有个小坟包,那就是春梅姨娘的坟,可怜的是连祖坟都不能进。” “春梅姨娘死了以后,我娘更是变本加厉,把吉安赶到长工住的院子,和长工一样吃住。我和吉顺对娘的做法看不惯,但也不敢忤逆,我心里想着,等吉安长大了,我就求求娘,给吉安娶个媳妇,再分给他几亩地,怎么也不能让他落到和长工一样的地步。我是嫡长子,也当了家了,娘应该会答应的。谁知道他没和任何人商量,1947年大参军时悄悄地参军走了,到现在也没有一点音讯。”说到这里,王吉富满脸的惋惜之色。 “你后来没打听他的消息?”永梁问道。 “打听了,淮海战役支前的民工说打仗前见过他,以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任何消息。” 说到这里,郑重地看着二小:“你三爷爷是对这个家怨恨太深了,所以才离家当兵的。如果他还活在世上,也许你们还有机会见到他。要是见到他,就对他说,大哥对不起他,不要再怨恨爹娘,也不要再怨恨哥嫂,旧社会就那样,嫡嫡庶庶为了田地财产争斗不休的事多了,要向前看。如果他肯原谅,就让他回来给爹、给他娘上上坟,把春梅姨娘的坟迁到祖坟,和你老爷爷合葬,排棺葬夹棺葬都行,也希望他死后也能葬在祖坟。” 排棺葬夹棺葬是当地的一种丧葬习俗。如果男主人有多位妻子,死后合葬时,以大房、二房、三房等顺序排在男主人同一侧,叫排棺葬,两位妻子分列两旁叫夹棺葬。排棺葬代表了各房女人之间的主次,夹棺葬则代表两位妻子地位平等。当然无论排棺葬夹棺葬,都是有妻的名义的,妾是没资格入祖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