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书铺
一进三月，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季清菱花了好几天功夫，街买了硝石、布帛、竹纸、浆糊并宫砂等等物品，带着秋月一趟一趟往家里搬东西。 以前家里做古书的工具都是季父特意找人打造的，到了这里，自然没有这种条件，季清菱只能摸索着简而化之。她在房断断续续捣鼓了大半个月，拿出四册厚厚的蝴蝶折页的书籍。 她把书册放在顾延章面前，笑道：“你看这书如何。” 顾延章这十多天里，亲眼目睹了季清菱如何把竹纸做旧，如何用布帛、硝石、硫磺等物装点书册，裱糊纸张，又如何龙飞凤舞在头作书，竟用这乱七八糟的一堆材料，做出了几册古籍，早好极了。他连忙翻开，第一页便是自叙，言“幼承义方，晚遇屯。炳烛之明，用志不分。困而学之，述为纪闻。深宁叟识。” 这却是一笔漂亮的草书，往后翻，字迹或潦草或工整，字体也各不一致，纸张还带着斑痕点点，墨迹、水渍少许。 顾延章不由得惊道：“这是深宁居士的《困学纪闻》？” 季清菱笑道：“像不像？” 顾延章小心翼翼翻了半日，又仔细研究许久，才道：“我没见过原作，也认不出什么名人字画，但这书看起来，约莫也是存了百年的样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季清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从前背写过不少珍本善本，均是季父花了大力气四处寻觅来的，也有同僚间互借的，更有从宫读了回来复写的，拿到此时，都是无价之宝。季清菱因怕自己太过莽撞引起事端，还特意做了许久的斟酌，最终才特意挑这一位的书来仿造。 这《困学纪闻》的原作者名叫王应麟，是晋朝开国时期一位大儒，别号深宁居士。其人正直敢言，因屡次冒犯权臣而遭贬黜，后辞官回乡，郁郁而终。 王应麟涉猎经史百家，天地理，长于考证，是个不世出的才，有许多著作传世，但因他当年被逐去了广南西路，路又遇宾州流民叛乱，土匪盛行，他且行且逃，著作散佚大半，许多手稿都遗失了。 这位大儒离此时不过百年，在工具不齐，材料差强人意的情况下，做旧起来更容易，又缘着他这一世经历，想要胡诌古书的来历也更方便。 而选这一本书，也是有缘故的。王应麟传世的有六百余卷，二十多种书，只有这一本篇幅合适，不长不短，又是手札笔记体，只要关键的细节做好了，很容易让人一见觉得这是真的。 既是做了出来，少不得要拿去卖掉。趁着这日天气好，季清菱把那书用个小木盒子装起来，再用一块散布包了，打算一大早带出门，去回那间书店。 顾延章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执意要陪同，季清菱也只得同意了，却在出门前特意嘱咐道：“顾五哥，待会到了地方，你一句话都不要说，有什么问题，等咱们回来再商量，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