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 恋旧(为我乃大罗金仙的加更*2)
赵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方才太皇太后的尸首就暂放在此处,她后脑裂了,身上也有伤,哪怕再怎么小心,也会漏得一点脑浆、血水出来。手机端 他头一回被这样多的太医拱卫着,十分不知所措。 几名医官仔仔细细地把了脉,又看了赵的舌苔、眼底、喉咙、耳朵,互相商量之后,复才举出一人,对着杨太后道“回太后,秦王世子体虚得很,又兼寒疾未愈、脾胃不和,还是要好生将养……” 这太医说了许多话,全不是杨太后想听的,然而她伺候赵芮,看着赵署惯了,很懂太医院这些医官们的习性。 即便当真一点毛病也没有,也要扯些体热体寒,以防早间还说无事,晚间忽然生出什么不妥的话,他们无法开脱。 是以她耐着性子听到最后,忍不住道“哪有谁人身体是十足十康健的?你只回我,有没有什么大碍?又可有什么宿疾隐病。” 这倒是没有。 不过那医官还是犹豫了一下,复又回头看了其余几人一眼,复才道“这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什么叫没有什么大碍?”杨太后也生了火气。 她很是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当初赵芮、赵署生病,医官们也常拿这样的话来搪塞,什么过了今日才知情形,什么明日再吃一剂药,才好看清。 当初她是不懂事,等到丈夫、儿子死了,好容易得了个看着能养大的,又被拿这样的话敷衍,杨太后又如何肯。 医官只好道“从脉象来看,并无什么隐疾。” 听得“并无什么隐疾”几个字,杨太后心里头那一块大石便终于落了地,转头同坐在自己对面的许多官员道“诸位官人,既是并无大碍,尔等可有异议?” 殿中登时安静得可怕。 若说没有异议,自然是不可能的,可若是说有异议,又挑不出什么过不去的毛病。 赵乃是赵芮遗诏所定,又是太皇帝的长子嫡孙,礼法上头,虽然算不上顶顶合适,可放在眼下的情形上,确实也找不到更妥当的。 见得众人皆不说话,杨太后又道“赵乃是先皇钦定,看着也是个好的,太医也说并无隐疾,身上也……” 她说到此处,忽然有些犹豫。 一旁的崔用臣连忙上前道“臣方才换衣衫的时候,已是见得,并无不妥。” 有他这一句补充,杨太后的声音便大了起来,道“也身无残疾,又是国子学中教出来的,都已是再这样了,难道还有什么不行的吗?” 众人都不说话,纷纷等着前头的黄昭亮开口,见得黄昭亮并无反应,复又看向了一旁近日很得太皇太后重用的孙卞。 黄昭亮没有说话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出这个头。 他单看着赵那个样子,就觉得不像是个长命的。 可这样的话,又哪里能直说? 如果给他坐上了龙椅,过不得两年,又没了,那又当如何?这数月以来,难道折腾得还不够吗?倒不如把赵扶上去,虽说人是心胸狭窄了些,也不见得有几分聪明,到底是个真正康健的,儿女也多,总不至于像先皇那样,将来一个种都留不下来。 而孙卞还在犹豫。 从前太皇太后没有择定赵渚时,他已是暗暗接触过不少皇亲子孙,虽是后头一个都没有成,可直到现在,也还很有往来。 若是能从其中选一个? 他有了私心,那一条腿,就仿佛给鬼拦住了一样,始终都跨不出去。 殿中陷入了很长时间的安静,尴尬异常。 范尧臣站在第二列,他看着上头一手抓着赵,一手抓着交椅的杨太后,又看着又瘦又小、正低着头的赵,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当日赵芮的信重,只觉得这孤儿寡母的,十分可怜。 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当先站了出来,道“既是先皇钦定,又身体康健,自然当承大统。” 有了范尧臣这一句话,殿中其余官员,也有不少跟着站了出来,表示同意。 然而吴益却有些不满,上前一步,道“范参政,方才太医也已是说了,其人体虚得很,又有寒疾未愈、脾胃不和,怎么就称得上身体康健了?” 杨太后见得范尧臣带了头,才松了口气,忽然又见得吴益这张熟悉的老脸,只觉得哪一处有屎,他就爱往哪一处钻,实在也有些气得上了头,忽然提声道“先皇定的人,我也看得好,范相公看着也好,人就在此处,样样挑不出毛病,这还不行,那要谁才行?难道要你说的才叫行吗?” 她这一番话,不可谓不诛心。 吴益连忙疾声否认,退了回去。 见得殿上稀稀拉拉的,也有小半的人站出来表了态,杨太后便道“既是诸位官人俱无异议,那便定个日子,这两天就请新帝登基罢?” 她这般豪爽,仿佛新帝登基就同换身衣裳那样简单,便是范尧臣也吓了一跳,忙道“太后,此事非能如此仓促。” 废黜赵渚,新皇继位,哪里是这样儿戏的事情,先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废黜赵渚――总不能对着天下直说,原来的小皇帝把太皇太后杀了,所以只能废了他罢? 另又要着钦天监选日子,还有无数要准备的事情,不说旁的,一时半刻,要拟出来给官员、三军的赏赐,大赦天下的范围,各色人的封号,甚至秦王那一处怎么处理,千头万绪,都是麻烦。 听得范尧臣在此处一一列举,杨太后才醒过神来,道“原来这样麻烦。” 不过等一等也有等一等的好处,她看着一旁的赵,道“也好,若是仓促登基,天子的舆服怕是就来不及现做,虽是能拿从前的改一改,到底不合宜。” 来不及做,自然只能那前头的来改,最近的前头就是赵渚,虽然大改小好改,可那意头十分不好,她也不愿意。 下头的官员们听得简直要吐血。 天子登基,事关亿万百姓,江山社稷的大事,杨太后心中,竟是只惦记这一身衣裳…… 当真要叫这样一个太后来垂帘吗? 纵然想了也没用,可众人还是控制不住地都在心底泛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