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冰与火之歌
在听到“凉菜”两个字的瞬间，整个大厅顿时一片哗然，黄朗与尹亮的脸色更是一阵狂变。虽然不知道尹心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但是通过尹心这胸有成竹的表情看来，他此行绝不是单纯的要做困兽的最后一搏，而是另有打算！ 微胖老头皱眉道： “尹心同学，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蓬莱阁，是华夏顶尖的厨师培养基地，我们只需要最优秀的人才加入。而你却拿凉菜这种上不得正席的东西给我们品尝，你未免也太看不起这场裁决了吧……”白须老头不悦的说道。 “我听说这个尹心曾经在入学考试被黄老师判定出局，今日一见，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出局了。尹心，你是在质疑黄老师的评判标准呢？还是把我们三个老头当成儿戏呢？”清瘦老头冷笑道。 尹心平静的说道： “报告考官，学生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只是江南菜选材自由，品类繁多，因此我取创意于江南清甜风格，自创了一道佐餐凉菜，名叫‘冰火牛rou’。请各位老师傅品尝！” 闻言，三名老者交头接耳了两句后，微胖老头点了点头： “也罢。既然你成竹在胸，那便放手去做。本次考试不同于普通的入学测试，对你做菜的时间不会加以限制，全部交给你自由发挥。不过我再重申一遍，我们三人的口舌可是刁钻得很，要是你满足不了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舌头，这场考试，都会立刻判输。开始吧！” 在听到“开始”二字的瞬间，尹心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睛时，右手早已从腰间猛然拔出打磨得如冰片般锋利雪亮的片刀狠狠地剁入案板之中，然后腾出双手从水箱中拎出一块经过精挑细选、鲜嫩牛腱rou扔到了案板上。新鲜而富有弹性的牛rou在案板上跳跃了几下才稳住了身形，仿佛每一个细胞仍然在呼吸着，散发着新鲜的气息…… 没等观众反应过来，尹心早已打开了案板上早已准备好的一样样香料依次倒入一只药钵之中，拿起药杵飞快的将它们全部捣烂，最后将它们倒入锅中，锅中的水立刻变成了深褐色。尹心将这卤水煮开，将渣滓捞净，然后将牛rou放入了这沸水之中…… “这家伙想干什么？他在水里加了一些从没见过的香料，而且居然还要用这水来烹煮牛rou？” 看到这一幕，看台的观众们顿时响起一片嘘声。 “听说这个人已经活不了几天了，是想临死前多吸引关注才会故意哗众取宠……”看台上，流言早已传得飞起。 “没错，这家伙就是故意来找茬！” 越来越多的学生义愤填膺的站了起来。正当场面即将乱作一团的时候，一个少年清冷的笑声盖过了所有的喧闹声： “呵呵，我说诸位，何必这么着急？你们没看见这个人正在做他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吗？不如我们坐下一同见证，一个人，是如何走完他生命中饱含耻辱的最后一程……”冷笑着口出恶言的，自然是那做贼心虚，观看多时的尹亮。 “尹亮说得不错。我们也想看看这出闹剧到底会如何收场！” 闻言，不知哪个想趁机巴结这位尹氏公子的家伙赶紧附和道，其余人等也纷纷点头，继续坐下，用戏谑般的眼光继续注视着在灶台上忙活的尹心…… 在观众席上响彻一片哂笑声的时候，尹心早已经将牛rou过水了好几次。水一旦煮开，他就迅速的将牛rou捞起，冲刷掉浮沫，然后换上一锅相同的卤水继续烹煮，重复了四五次，直到将血沫完全煮净，这才捞出放置一边沥水。 没有丝毫的迟疑，尹心转而立刻将一口大锅盛满甘泉水炖上炉子，然后顺手抄起青葱、紫芽姜、桂皮等作料，以迅雷般的速度将它们全部都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投入锅中，最后将卤过的牛rou倒入。 “这几手倒是很普通。这家伙，到底想做些什么……”台上，尹亮紧张的注视着尹心的一举一动。 开始文火炖牛rou后，尹心像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正当所有人以为他要像普通的厨师一样开始静待牛rou出锅的时候，尹心却突然再度睁开眼，从灶下端起一盆新鲜的绿色果子，迅速的将果rou削下，将果核扔到一边，然后将果rou扔入锅中捣烂，倒入甘泉水和一些白糖、佐料等物，开中火慢熬了起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疑问一瞬间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而当尹心锅中的水慢慢熬干，水果汁慢慢沁出的时候，清瘦老者才愕然道： “他是在做果酱！” 闻言，众人才恍然大悟，但新的疑问随即出现——尹心他为什么要此时熬制果酱？ “呵呵，反正无非就是在临死前哗众取宠一把，放肆的家伙，他做出来的东西连狗都不会吃……”虽然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尹亮仍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笑道。 一个多小时候，牛rou已经炖烂，果酱也早已熬透。尹心迅速的将牛rou和果酱出锅，封入冰箱之中静等。此时，大约已经是上午十点左右，正是人困倦的时候，很多观众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继续观望着场中的情况，而尹心则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端坐在厨师席上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连“三老”也开始等得不耐烦起来，终于，尹心站起身来，缓缓打开了冰箱。 已经结成冻状、晶莹剔透的卤牛rou。 还有，同样如一盘水晶般泛着耀眼光泽的，不知名水果的绿色果酱。 尹心以娴熟的刀工将牛rou切成片片透着光的超薄牛rou，在青花瓷盘中摆开一朵牡丹花的形状，然后将几只如红玛瑙般熠熠生辉的樱桃嵌在牡丹花的花心，青花瓷盘的四周，则用绿色的果冻酱浇出了绿叶丛的样子，精致无比…… “请慢用。”尹心将这盘堪称工艺品的菜品放到了三老的面前，不卑不亢的说道。 “嗯，光看这菜品的外表，我就要给满分！青翠剔透的绿色，诱人鲜艳的红色，满眼过去都是惹人欢喜的色彩，而摆放出的造型也是别具一格，颇有传说中古代御膳的感觉，不错！”擅长鉴赏菜品外形的清瘦老者欣慰的说道。 “不过，就算是卖相好，但那也并不能决定这道菜的成败。做为一道美食，最重要的永远还是味道。”微胖老者依然不为所动。 “呵呵，二位可真是能言善道，我不像你们二位这么能说，我先尝尝便是了。” 话音未落，白须老者早已迫不及待的举起筷子，夹起一块薄薄的牛rou放入口中…… 瞬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的望着老者的表情。 良久后，白须老者才缓缓开口： “尹心同学，你对牛rourou质处理得很好，这道菜的外形，更可以说是无可挑剔。——但是，你所烹饪的牛rou，卤味平淡，香料突兀，味道单调，也许在民间饭店可以引以为傲，但在人才辈出的蓬莱阁，这道菜并没有价值。所以，对不起，尹心同学，你的考试不合格！” 闻言，全场陷入了一片沉默，直到这沉默被一阵狂笑打破： “哈哈哈哈……尹心啊尹心，这回终于肯承认你不是这块料了吧。我还以为你临死前能闹出什么花样，没想到你果然还是彻头彻底的失败者啊！可笑，可笑啊！” 望着笑得歇斯底里的尹亮，尹心微微一笑，耸了耸肩： “堂兄。几天不见，我已感觉自己大有长进，只是没想到你还是这幅沉不住气的脑残样子。这更加证明了，董事长选择你来取代我根本就是最愚蠢，也是最无法弥补的错误决定……” “你说什么！”尹亮的笑容微微收敛。 “老师，果味牛rou需要蘸果酱才算完整。您为什么不试试我特制的青梅果酱呢？我相信，它一定会带给您全新的口感。”尹心对清瘦老者笑道。 闻言，清瘦老者恍然大悟，迟疑片刻，便夹起一块牛rou蘸满果酱，送入口中…… “！” 在牛rou入口的瞬间，老者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瞬间明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感觉。 冰冷，而又炽热。 明明是如冰块一样的温度……却像在舌尖熊熊燃烧一般。 明明是非常刺激的口感……却又如丝滑的绸缎般将自己紧紧包裹。 辛辣，而甜蜜，刺激，而温柔。这简直就像是……这简直就像是…… 第一次恋爱的感觉一般。 冰与火的交缠，冷与热的争斗，反复的，激烈的，最终，一切都归为一抹温存，化为舌尖上的平淡。 没错，这不是一道菜，这根本就是一首歌。 一首，冰与火的歌！ 忘情的享受着这道菜带来的味觉冲击，不知不觉间，清瘦老者竟将如上的话全部纵情说出，连自己都未曾感觉到。而紧接着试着将牛rou蘸酱的微胖老者、白须老者，也接二连三的沉醉在了这强烈的冲击中，一时间竟无法回过神来。 “真是太棒了！这道菜的创意足以媲美传说中古代华夏厨师的逆天创意，构思满分，口感超前。尹心同学……毫无疑问，你是一个天才！”微胖老者拍案赞叹道。 闻言，尹亮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跌坐在椅子上，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我还是希望三位从严评判，毕竟他是……”看到这种始料未及的结局，黄朗顿时慌了神。 “老头子我尝遍天海美食，自以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已经见过。没想到，今天却在一个学生手里见识到了这种我一辈子都不曾见识过的新奇菜肴，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务必要让他加入蓬莱阁！”清瘦老者摇头笑道。 “这！”黄朗顿感眼前一黑，连连后退几步…… “老师！我也想尝尝！”不知哪个学生突然喊道。 “我也要！” “我也要尝！” 瞬间，场面便失去了控制，任由保安们死死撑住汹涌的人潮，却依然收拾不住场面。望着一片喧闹的现场，尹心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仰天微笑道： “小猫啊。我……总算把这盆沸水，浇到了那些人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