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逢迷花乱入,恰洗尽残妆。
府邸大门颇有古韵,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庭院中坐着一位貌耸神溢,衣冠楚楚的妙龄女子,秀外慧中,知书达理,高尚典雅,颦笑不凡。 近看原来是嵇傲霜,多愁善感的她,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已流露出自然的风情与态度,似有不足之症。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嵇傲霜小心波动着游鱼,不时露出微笑,楚楚动人,含情脉脉,威风拂彩。想必被风吹的有些头痛,侍女急忙上前相扶,并劝她回屋,一时兴奋的她有点不情愿离去。 恰时,赫连媺从那边漫步而来,轻柔喊了一声霜儿。 嵇傲霜欣喜上前拉着她的手,微笑道:“娘,你看这鱼群多有意思,把霜儿给逗乐了。” 赫连媺先是一愣,许久会心一笑问道:“最近你总不时的傻笑,像撞了邪似的,莫非有了心上人?” 嵇傲霜只是羞涩一笑。赫连媺续道:“待会儿我要去城外的寺中为你大哥祈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嵇傲霜幽幽一叹,淡道:“反正女儿闲着没事,不妨跟您去一遭。” 杜轩等人缓步穿梭在恬静的林间,谁都能听到清秀的流水声,是百般温馨,整个心神犹如再生,兴起一种回家的幻觉。 大概是长途跋涉,千里迢迢让有些人不欢快。杜轩笑的很自然,也很轻松,似是在纷扰的尘世间得到解脱,突然有一种毫无牵挂的坦然。 他聆听着秋风,是如此令人欢悦,那些险死还生的记忆清晰浮出脑海,任凭秋风袭来,无尽的哀思涌入心扉,他也兴起一种回家的错觉。 唐心道:“我们一定要尽快赶到城外的寺中,我已经得到消息,嵇徹的夫人会去寺中祈福,据说嵇夫人心地善良,思儿心切,如果你肯假冒她的儿子,那你身上的剑伤就有救了。” 杜轩虚弱地道:“这不妥吧,万一被识破恐怕连命都不保。” 唐心白了他一眼道:“你不相信我的本事,只要嵇徹能够医好你的伤,我们马上就抽身而退,根本不会被他们发现。” 杜轩停身不动,沉吟许久,道:“我们全听你的,只是我现在有些走不动。” 唐心神色冷然,淡道:“都怪你自己,没有将马匹看好。” 杜豪立时眉开眼笑道:“大哥,我来背你。” 藏身大殿之内,唐心远远一看,看到嵇傲霜觉得有些意外,突然在心里改变了计划。 杜豪暗处指着赫连媺,赞道:“嵇徹的夫人生的好美丽,她旁边的那位少女又是谁,好像在哪见过?” 唐心有些不悦道:“人家好歹也算是皇室宗亲,资质当然很好,至于那个少女应该是她与嵇徹的女儿。” 杜轩眼看她们拜别寺中住持,不由焦急的道:“难道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吗?她们就要走了,我还怎么假冒她儿子。” 唐心淡然道:“不要着急,我已经有新的打算,你先跟我来。” 赫连媺刚离开几步,就被一位男子叫住,她回头一看,是寺中住持,显得很惊讶。 那人道:“夫人请留步,老衲得知夫人思儿心切,前不久寺中寄宿一位受伤的青年,那青年的模样跟夫人所描述的有几分相似,所以想请夫人移步到内堂辨认一下,希望能够安抚夫人的心。” 赫连媺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跟上去。进入一间内堂,床上躺着杜轩一人,嵇傲霜定睛一看,心下一喜,暗念道:“怎么是他。” 赫连媺漠然道:“他不是我的孩子,霜儿我们走。” 嵇傲霜关切问道:“他怎么了?” 那人道:“他被剑气所伤,危在旦夕。” 赫连媺留意到她的异样,开口道:“霜儿,你认识他?” 嵇傲霜微露出一丝春色,赫连媺似乎明白一些什么。嵇傲霜哀求道:“娘,把他带回府中医治,求求您。” 赫连媺经不起她的软磨硬泡,无奈答应了,随即命人将他抬出去。那人待她们离去后,在暗处撕下自己的假面,原来是唐心。 身后站着杜豪,杜豪问道:“我们不跟去吗?” 唐心道:“我们跟上去反而会引起她们的怀疑,看得出来那女子是喜欢上你大哥,所以杜轩暂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就在外面静观其变。” 这一路上,嵇傲霜不时的对着杜轩暗自发笑,赫连媺看在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一只信鸽悄然歇落在窗台上,唐心小心翼翼的将信笺取下来,她的神情由于惊讶而显得茫然若失。 流水,石芽,石林,溶洞。 水晶银池上有竞相开放的冰莲,溶洞严寒,宽广舒适,晶莹剔透,色彩缤纷。 石林中有数不尽的奇花异卉,争妍斗丽,竟放芬香,石抱金聚灿烂的盆栽,水傍形形*的鲜花流虫,喜气盈盈,流连忘返。此处便是嵇府闭关静修的地方,名为“思源镜洞”。 “光彩盈溢,竞显大化之绝;笋柱接踵,争夺天工之巧。”乃是高人设在洞口的桃符,据说有辟邪的能力。 沿着溶洞的池边伫立着一岩桌,上面搁置着一堆土色石,纹理细致独特。此石可以吸引人的智慧与思想,能引人入胜,使人遗忘。 银池上浮游着几只展翅待飞的冰天鹅,亦有昂首欲鸣的冰公鸡,寒冰壁立,银光几遭反射,点缀出无数繁星,在银池上方的岩壁嵌着开屏的冰孔雀,灵气逼人。 嵇傲霜从下人口中得知嵇徹又在镜洞中静修,她行至溶洞外地银池岸上,彳亍徘徊,心中犹豫是否应该前去打扰嵇徹。 霍然岩桌上的土色石黯然发出光泽,竟一个筋斗翻落在地,这表明她仓促的步伐已经惊动了嵇徹。 嵇傲霜俯身摭拾那颗土色石,石上暗暗显出犹如经脉的纹理,欲将嵌入她的掌心,从心底传来嵇徹低沉有力的声音,他道:“霜儿,你似乎有急事要见我?” 嵇傲霜用心声回复道:“女儿需要父亲的帮助,不知父亲是否方面见女儿一面。” 许久,岩壁上的冰孔雀遽然从羽翼中腾出一束光泽,倾斜至于水面,聚成一泓镜盘。訇然显出一偌大的洞口。 嵇傲霜顿时觉得自己的躯体飘然轻荡,接而双脚离去,随意缓慢旋入洞口,灵光亦遽然归于虚冥。 密室通径逼仄蜿蜒,错路冗杂,石门列列。 嵇傲霜置身之中顿失情绪,两壁镜面发生光晕,幻觉在她的脑海里绵延不断,她的思想早已经定格在她手中的土色石上,亦是土色石再为她导路。 相传那土色石为女娲用来补天的奇石,是从华岳之巅采摘而来,优雅胜地也有类似的土色石,只不过这里的土色石都为“雪魄寒镜”所诅咒,需要用符咒来解除控制。 不一会儿,嵇傲霜到达镜洞中的总室,嵇徹高高在上,卷宗万千,利剑百十。 嵇徹从长袖中取出一个玉牌,这个玉牌是开启密室入口,也是用来开启莲花冰狱。他用这个玉牌除去土色石的灵气,令嵇傲霜恍如梦中醒来,环顾四周,茫然若失。 嵇徹仿佛年轻许多,气色红润光泽,在坐台的右边搁置着一把古琴,有些暗淡,依旧能够感觉灵气逼来。在左边的石架上搁着一副丹心铁卷,上面记载的什么也无从去说。 在这个总室中有一块寒冰之地,其寒气如锋锐的尖刀,触及寒气如置身于刀山之上,不堪痛苦,仍看得到在其地中心伫立着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封镜台,上面搁着寒光耀眼的雪魄寒镜。 此镜外表华丽,如水晶般高贵,乃是灵后当年用极地之南的雪魄所铸,能通晓始末,却只能在子夜一瞬才能开启此镜,而且使用此镜需要置身于那片寒冰之地,忍受其寒气砭骨之痛,每次开镜亦要消耗不少功力。 纵然落入江湖人士手中,也未曾容易使用,江湖恐怕已无人知道此镜,可与蜀山的时空之轮齐并与人世间的两大惊世神器。 “这么急于见我,究竟外面出了什么事?”嵇徹淡然道。 嵇傲霜偷偷扫视四周,脸色微惊,讶然了一会,才开口道:“我有个朋友受了重伤,想请父亲救他一命。” 嵇徹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样的朋友?” 嵇傲霜蛾眉微蹙道:“他是个好人,恳请父亲出手救救她,女儿感激不尽。” 嵇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好一会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柔声道:“能让我嵇徹的女儿上心的人肯定不一般,走吧,带爹去看看他。” 嵇傲霜这才露出欣喜的笑容,随嵇徹离开了镜洞。 阴暗的天空,层云密布,雾气弥漫天际,笼罩着苍穹大地。 嵇徹随嵇傲霜进入一间厢房,眼神奇异的看着杜轩,凝望了他片刻,随即在他身边坐下来,一探他的脉息,脸上笑容一收,严肃道:“他是被岱宗的幽冥剑意所伤,没得救。” “我不信爹救不了他,爹连唐门奇毒都可以化解,又怎么会被小小的剑伤所难倒。”嵇傲霜脸色一冷,周身气息冰凉的道。 嵇徹仔细端详他的脉息,沉默一瞬,低吟道:“他叫什么名字?” 嵇傲霜皱眉道:“他叫杜轩,求爹一定要救他。” 嵇徹沉思片刻,随即神色沉重道:“千万不要小看岱宗的幽冥剑意,只是要救他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嵇傲霜闻言不禁露出一丝喜色,道:“您答应救他了,谢谢爹。” 空旷的场地上,嵇徹一边望着星空,一边叹息着。赫连媺见他一直愁眉不展,上前轻声问道:“看你的样子,似乎没有把握医治幽冥剑意的剑伤,还是担心那个杜轩并非善类,怕霜儿受到伤害。” 嵇徹沉吟道:“我总感觉那个杜轩不是平凡人,因为从他的脉象里我似乎感觉到了传说中的斗神血性。” “传说中后羿的斗神血性?”赫连媺露出一脸讶然之色。 嵇徹迟疑一下,点头道:“虽然只是传说,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江湖关于逆天子转世之说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要留些心眼。” “那你打算怎么救他,不如请神医秦符出手。”赫连媺柔然道。 嵇徹微愣,摇头道:“不妥,在没有想到怎么救他之前,我只能先将他冰封住。” “如果不想麻烦神医秦符,可以用寒镜试一下。” 嵇徹再次迟疑一下,缓缓开口道:“杜轩是外人,怎能带他去镜洞。” 赫连媺轻声道:“看得出霜儿非常喜欢他,可以先招他为婿,那样就不算是外人。” 嵇徹思索片刻,道:“此事还需要我斟酌一番再做决策。” 赫连媺没有再说些什么,跟在嵇徹的后面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唐心与杜豪住在附近的客栈里,唐心得到嵇徹的儿子嵇黯的图画,那是唐慈打听到嵇黯的下落并绘出他的模样,有了嵇黯的样貌,唐心心里很快就做出另一番打算,那就是施展假面光波进入嵇府。接下就想方设法将杜豪摆脱掉,以免被他打乱自己的计划。 入夜,杜豪睡不着,就在屋中徘徊着。忽然听到隔壁有动静,以为唐心遇到麻烦,便直接飞奔出去,在门外就已见屋中映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唐心,而另外一个看身形似是一男子。 当他闯进屋中只见一个黑衣人欲将唐心抓走,并向自己发动攻势,杜豪只顾防御,让人趁机将唐心带走了,匆忙追出去,直到大街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豪的神情有些失落,叹了叹气,心一下变得迷茫。其实杜豪眼前所看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而是唐心制造出的假象,只是为了摆脱他而已,这也是假面光波的绝妙之处,用幻象来迷惑对方。 杜豪抬头望着天际,暗自思忖道:“大哥现在在嵇府也不知生死,贸然进去不但救不了大哥反而会害死他,优雅胜地也回不去,就连唐姑娘也被坏人抓走,为今之计只能去蜀山,请求他们的帮助。”然后匆忙离去。 青天白日,嵇徹与赫连媺静坐在闲庭之中。 赫连媺急切道:“难道还不打算医治杜轩,再这么拖下去他可能会终身残废或者性命不保。” 嵇徹沉思片刻,淡然道:“幽冥剑意乃是至阴剑气,用寒镜只怕会适得其反,如果不想劳驾神医秦符我还真是束手无策。” “为何不想劳驾秦符,是怕秦符不肯医治他?”赫连媺有些不解地道。 嵇徹道:“世人只知嵇康善使乐器,熟不知嵇康的医术也是独步天下的,如果我连幽冥剑意都医治不好的话一定会遭到秦符的耻笑,上次因为霜儿的事情,秦符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赫连媺迟疑一下,柔然道:“既然神医秦符连悲欢无常都束手无策,你又是怎么解开霜儿身上的悲欢无常?” 说到这里,嵇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神色一时间显得有些怪异,沉吟道:“是祖传的乐曲《广陵散》,此曲可以解百毒。” 赫连媺闻言有些震惊,道:“《广陵散》不是早就失传了?” 嵇徹轻轻一笑,道:“以前我也一直以为失传了,不想却藏在思源镜洞,又碰巧被我无意中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