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又挨了一耳光
“啊……不!” 我陡然从噩梦中惊醒,额上遍是冷汗,两颊滑过泪痕。 门帘猛地被掀开,涌入一股清冷的晨风,冻得我打了个哆嗦。小波冲了进来,半跪在我身边:“哥,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我没有回答,而是直愣愣地四下打量,庄蒙蒙不在,黑子也不在,身上盖着的,也不是绣着小白兔、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毛毯,右手掌背上有一丝凉凉的钝痛,抬起一看,上面贴着医用胶带,覆盖着一片淤青。 刚才那一幕,难道不仅仅是噩梦吗? 我晃了晃脑袋,感到一阵阵地眩晕刺痛,微微闭眼,脑中却又立刻浮现出了方才那一幕幕——一个满脸乌黑,没有五官的女孩,用她无形的眼睛逼视着我:“小涛哥哥,我好热、我好疼、我好怕、我好恨……” “唔……”我抱住针扎一样疼痛的脑袋,浑身都在颤抖,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哥!你……你怎么了?”小波有些手足无措,伸手搀住我的胳膊,我猛地一个激灵,手臂一掀,甩开了小波的手,两眼无神、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一摇三晃地朝着帐篷门外走去。 “哥!你干什么去?”小波急忙拉住我的手,我闷哼一声,一把将小**了个趔趄:“走开,别管我!” 说完,我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帐篷,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又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起了细雨,帐篷外面是一片泥泞,我赤着脚踩在上面,感到黏腻湿滑,一个站立不稳,便直挺挺地摔倒在了泥泞之中,污浊的泥浆迸溅在我的嘴里,无比的苦涩。 小波跟在我后面冲出帐篷,见我摔倒在地,跑过来想要将我扶起来,我机械地挥舞着手臂:“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小波被吓呆了,半伸着双手僵在原地,我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双臂上,拼命地撑起身子,整个前襟都被污染,淅淅沥沥地向下滴着灰黑色的泥浆,但我不在乎这些,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两条腿却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我向四周扫视着,很多人都从帐篷里探出头来,莫名惊诧地看着我,透过细密的雨丝,我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好奇、恐惧、嫉妒,还有不屑,在我右前方的一个,几个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看了我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心无旁骛地给一个小男孩检查身体,那个小男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黑黑瘦瘦的,头发剃光了,额头上缠了一圈绷带,上半身没有穿衣服,右肩上同样包裹了厚厚的一层,右胳膊已经不见了…… 他此刻也在看着我,大眼睛里闪烁着清澈无邪的目光。 这目光再一次刺痛了我的心脏。 如果……如果我早些提醒大家,这个小男孩还会失去他的右臂吗? 我挪开目光,继续看向其他地方,那些从帐篷里看着我的人们,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有些人是皮外伤,有些人是肢体残疾,最后,我的目光定格在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身上,她被绷带包裹住了一双眼睛,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 这是一个永远失去了光明的人,或许,同时还失去了未来。 就在这个时候,从营地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鞋底踩踏泥水的“嗒嗒”声,两个医护人员抬着一副担架,急匆匆地向着避难所的方向奔去,担架旁边,一个中年男子撑着一把雨伞,神色忧急,快步跟随;担架上是一个面色蜡黄、呼吸急促的女人,看上去应该是中年男子的妻子。 “大夫,我们这是去哪儿?我老婆不会有事吧?”中年男子一边跟着担架狂奔,一边焦急地询问。 “她是重感冒转成肺炎,已经有生命危险了,我们治不了,所以必须转到避难所里的特护中心,交给陈鑫队长!他可以治好你的老婆!”担架尾部的医护人员回答道。 担架前面的医护人员却又说道:“可是陈鑫队长这些天不停地救人,不知道他的精力还跟不跟得上!” “顾不上那么多了,陈鑫队长交待过,如果我们实在无法治好的病人,一定要尽早送到他那里去!这个病人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我的视线穿过茫茫的雨丝和此起彼伏的帐篷顶,目送着那四个人去往避难所,直到再也看不清楚,然后,我感到自己的心口堵得十分难受,胃部一阵阵地紧缩,不禁弯下腰,捂着肚子哇哇呕吐起来,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我的胃里空空如也,只吐出了几口酸水,小波慌张地拍着我的后背:“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别吓唬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