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卷六十三

    　　第一次下晚自习铃声响起的时候，石娇娇没那么高兴。她磨磨蹭蹭地出教室；慢吞吞地去推自行车；甚至即便天气寒冷，她在路上都故意骑得很慢。她远远看见家里，平时都会亮着灯光的厨房此时黑洞洞的，不禁难过起来。

    　　这次把mama惹得狠了，她不等自己回家，不给自己做夜宵完全是情理之中的。“可是我真的错了么？”石娇娇跳下自行车，垂头丧气地一步步往家门走，“连花花都没有出来接我……”石娇娇叹一口气，拉下围巾吸吸鼻涕。

    　　如果我真的有错，那就是说话的态度不好，但坚持选文科是没有错的。我回去就跟mama道歉，但如果她不接受或继续逼我学理科，那我也没有办法。为什么不能跟我好好说话，而选择怄气呢？面对孩子的时候，大人就一定对，一定是制裁那一方么？石娇娇越想越气愤，脚下不再犹豫，做好了跟mama正面交锋的心理准备。

    　　可家里没有人！石娇娇走过堂屋，灯都没想起来开，直接小心翼翼地推开父母房间的门，先轻轻地叫了声“mama”，许久没人答应。她有点害怕了，摸索着打开灯，床上也没有人。“mama，mama”石娇娇惊慌失措地跑去自己的小房间，里面还是空无一人，摆在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石娇娇忽然很害怕，mama去哪里了，她从来没有这样毫无预兆的消失！石娇娇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外，看着冬天荒芜的田地，远方静默的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mama，我错了！我不该顶嘴，不该不听话，你去哪里了？”

    　　眼泪还没落下来，耳边就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另一种欢快的细碎的踏步声。石娇娇泪眼看过去，石mama穿着暗红的棉袄，手里拿着个布袋，脚边跟着摇头摆尾的花花，从黑暗里来到石娇娇的面前。

    　　“mama，你去哪儿了！我吓死了！”石娇娇悲喜相交，立刻扑上前抱住了妇人的脖子。石mama一愣，心里虽然感觉酸软，却表现得无动于衷地说：“你不是自己能了么，还要mama干什么呀！”手里顺势就去推石娇娇。

    　　这一推石娇娇更心酸了，把mama抱得更紧，哇哇哭道：“我错了，我错了，mama我错了！你别……”妇人哪里听得了女儿这样的哀嚎，态度立刻就柔和下来，不停抚摸少女的后背，又嗔又怜道：“丑不丑，还当自己小孩呢，抱着mama这样哭！顶嘴的时候倒是凶。”石娇娇松了mama，揉揉眼睛又哭又笑。

    　　“饿不饿？”mama边围围裙，边问石娇娇。石娇娇摇摇头，傻乎乎地看着打鸡蛋的母亲，问：“mama，你去哪儿了？”石mama把蛋炒出来，开水里下好生面，说：“厂里加班啦！哎呀，以后加班的日子多了，好多外国的单子！”

    　　石娇娇捧起自己那碗面，跟石mama来到餐桌前，“啊？都一年多不加班了！你不是老说要倒闭么，厂里效益又好了？”石mama高兴地点点头，说：“具体我也不懂，本来传言老板的亲信把客户都带走自立门户了，是要倒闭了啊。不过又说最近有个外国的大单子给厂里做，什么加工的。”石mama说着，把一块鸡蛋夹进石娇娇碗里，“听说做出来的衣服都贴外国牌子，不能贴服装厂自己的了！不过有活干，mama就高兴！”

    　　“嗯嗯，我也高兴！”石娇娇连连点头，虽然她并没有听懂mama在讲什么。她看着mama吃面的样子，又想想刚刚还黑乎乎的屋子，安心地傻笑起来，悄悄把鸡蛋夹回mama的碗里。石mama见女儿的傻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哎，mama不想逼你。我就怕你以后没本事，又过跟爸爸mama一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