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风尘卷一五八
“你想说什么?”唐建宇的脸藏在阴影里,声音不带任何感*彩。邵文语感觉自己有点狼狈,她将腮边的碎发夹到耳后,干笑一声,“没什么,你看不见自己有多着急,我不想看你这么cao心。”唐建宇轻轻笑笑,道:“谢谢,那我先走了。”“好。”唐建宇的背影穿过一盏盏路灯的明暗,最后消失在邵文语的视线里。 邵文语回到房间,洗完澡出来才懒懒地拿出手机,上面有三个未接电话、五封未读邮件和两条短信。短信、电子邮件和两个电话都是办事处的助理打来的,邵文语有每天汇总下工作进展的习惯。剩下是一个归属地为上海的陌生号码,邵文语按下回拨,听着接通的声音,躺倒在床上。 “hallo”低沉的声音传过来,邵文语立刻挂断了电话。她万万没想到詹姆斯会在好不容易走完离婚程序之后反过来苦苦纠缠,现在又换了新的号码打过来。还没来得及多想,电话再次响起来,一看果然是詹姆斯。邵文语不接也不按掉,只任由烟莓手机的屏幕不停闪烁。很快电话停止了,从来不用短信的詹姆斯用简体汉字发来消息说:为什么?我只想见你一面。 邵文语撇撇嘴,顺手删掉了短信,把手机扔在被子,她一头扑进枕头里。很快她又弹起来,打开短信箱,里面只剩下从前唐建宇发来,她没有删去的三条短信。“我跟我妈还有十分钟到你家。”“收到。”“好的。”……手机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唐建宇的短信就只有这三条,虽然她从来都不删他的。切换到最近通话,“唐建宇”三个字乖乖地躺在“已接来电”的列表里,邵文语摸摸那片屏幕,“我连看见你的名字都喜欢到不能呼吸,为什么,不能把对学生的上心分一点点给我啊?” 詹姆斯好不容易确定邵文语能看见自己的联系,当然不会放过机会,一份邮件很快又发送过来,可能这次想说的太多了,他用回了英文。他先表达对邵文语的问候和思念,他说很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可以这样干脆,“想想一切真不可思议,你忽然接受我的求婚,忽然又坚持要跟我离婚,现在视我如同瘟疫。我真的越来越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爱你,甚至同意离婚也是因为你看起来真的很想休息。我最不明白你,大概,我从来没有被你爱过吧。” 邮件的最后一句话,邵文语一字一句地读了三遍,忽然悲从中来。她仿佛透过屏幕能够看见,那个有着一头微卷短发的精明律师,用他深邃的绿色眼睛,像一个可怜的乞讨者一样,盯着屏幕,透过茫茫空间盯着她的脸。而此刻,邵文语可怜的不是詹姆斯,可怜的是她自己,如乞讨者般可怜的脸,正是她面对唐建宇时狼狈的样子。“呜呜啊……”邵文语捏着手机,捂住眼睛,在小小的旅店房间,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痛哭流涕。 外面的光从向着人工河那面的阳台攀爬进漆烟的房间,为室内的陈设剪出富于极简主义色彩的模糊影像,在开关“啪嗒”的声响后,这些光影全部消失,满室通亮。唐建宇在门口环视一圈,视线落在墙上的时钟上,还不到九点,洗完澡后,还有足够的时间完成白天耽误的事情。 唐建宇坐到书桌前,先翻开一则“浅谈随机变量列的收敛性及其关系”的论文,没看几分钟就将全部资料收进文件盒里;又从手边的书堆里抽出下学期要用的教案,翻到昨天写的部分,拿着笔又想到,明天只有批改部分试卷的任务,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抽空写也不迟……就这样东推西换,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了,唐建宇竟然一件事情都没有开始做。他抓抓自己半干的头发,一下子靠在椅背上,他不懂自己今天怎么这样浮躁,是因为邵文语么? 唐建宇从来没有在说过“再见”后观察过邵文语,今天他莫名地回头看了。镇上旅店灯牌的红光跟路灯微黄的颜色混合在一起,暧昧而混沌地染在默立的邵文语身上。她抱着手臂,凌乱的碎发粘在脸上,微微缩着肩膀,脆弱得好像随时会被那阵风带走。也不知道以往有多少次,邵文语用这样卑微的姿态和无望的眼神,来送别自己绝不回头的利落背影。 “我不应该这样。”唐建宇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他不应该在稍有慌乱的时候就抓她来帮忙。今天回来的路上,邵文语明明就有一股气,不加掩饰地指向石娇娇。他应该考虑的更加周全:他和她已经是这样一触即发的关系了,他不应该再给她释放暧昧的信号,让她期待,让她胡思乱想,甚至不可控制地去吃一个学生的醋! 今天肯定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想不通,唐建宇关掉台灯坐到床上。他拿起床头柜上银色的walkman又放回去,一股舒缓的音乐如水般在房间里安静地蔓延。在不到十点的时候,唐建宇想尽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