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清玄

    灾情的恶劣比陆羽原本想象的还要更严重一些。

    等他来到河东路的时候，一路沿途所见，所过村庄县城，全都十四九空，路上饿殍遍地，寸草不生。

    只这一副景象，直似那九幽地狱，甚至更为恐怖。

    这一日，他来到泽州高平县。

    此县接连三州，往来商队繁茂，本是一人口富庶之地。

    不过时至如今，千里大旱，这处哪怕再是繁华，人若没了粮食，那也是活不成的。是故，本地之民饿死的饿死，活着的也纷纷逃难。

    不过虽然此地百姓十有八九已去，但也有一些人幸存下来。

    这些幸存之民在本地乡绅的带领下，联名请奏此地县令，欲集资请来方士开堂做法，要行那祈雨之事。

    这县令来此地不过一年，早闻河东大旱，却不像今年如此酷烈，心中早已是暗暗后悔。怎得摊上了这一趟苦差事，半点油水也无不说，今年政绩考核说不得也要评得那下下等。

    如今听得乡绅百姓所请，要行那鬼神之事，虽然彼辈读书人心中暗暗不信，以为乡人愚昧。

    难得此事于他，却不算坏事。

    高平县大旱，此处乡民多流离，早已搜刮不出半点油水。

    而今既然此地乡民愿意出资，去请那道士和尚来做法，其中耗费定然不小，正好在其中做一做文章，也好勉强用来上下打点，免得因为政绩不彰，落得个丢官失职之罪。

    是故，县令大笔一挥，便允了此番所请。

    县城之东米山上，有一玄清观，与本地颇有名声，道内清玄道长，更是一位有道玄真。传闻法术通神，可招鬼神，本地乡民多对其信奉有加。

    不过自从大旱之后，这位清玄道长就下令封闭观门，全观上下闭门不出，躲在山上行那清修之事了。

    这些道士倒是不虞旱灾之忧，观中早已储备有足够全观上下百余口人使用五年之粮，又有数十护观力士，也不用担心贼人觊觎，是以可以悠然安享太平。

    不过听闻县内官绅所请，清玄道长却是犹豫了一会，随后便答应了祈雨的要求。

    那日送走来客后，他便对身边道童这般说道：“观中食用虽然充足，但时间若久也会入不敷出，须得行那开源之法。

    且我玄清观立于高平数百载，受此地百姓供奉颇多，已然结下莫大因果，推脱不得。

    而今整个河东千里大旱，无数生灵受此灾劫，我虽能力有限，无法解此大患。但也当尽一二心力，至不济，也要赴此地百姓一方安宁！”

    说完，清玄道长便吩咐门下准备开坛做法一切仪器，又请得祖师所遗镇观之宝——浑玄鉴。

    此物可照九天幽冥，破一切虚妄，乃是克敌制胜的一等一法宝。

    如今请得此宝，乃是做的那最最坏的万一打算。

    如此诸事完毕，清玄道长携得一二童子，就出观往那高平县城而去。

    临行去时，他又招来门下三位弟子，对其一一嘱咐道：

    “为师此去，祸福难料，若是一个时运不济，便有命衰之虞，若当真我命乖觉，没能回来。你等须得谨记，立刻封闭观门，任谁来请也不得开，直到此番大旱去了，才可重开山门，但也得小心谨慎，不得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