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怀来县
暴怒的朱由校将行军计划一把扯碎,命孙承宗和韩爌等人,率领三万大军继续前往宣府镇,自己带领一万五千人经八达岭前往怀来县。快速行进的大军中,只有偶尔的军令声和兵甲碰撞之声传来,如同一辆着了火的失控列车,带着满腔愤怒与悲怆扑向了怀来县。 到达八达岭岔道城时已是晌午时分,守将兴冲冲地带领守军出城迎接,皇上到小小的岔道城可是破天荒的事。刚说了两句话,守将的脑袋就被挂在了旗杆上。守城士兵剔除老弱后,留守原地,等待京城派遣新的将官前来。 雄伟的岔道城位于八达岭咽喉之地,《居庸志略》曾载“八达岭为居庸之禁扼,岔道又为八达岭之藩篱”。古人曾评论“守岔道,所以守八达岭;守八达岭所以守居庸关;守居庸关所以守京师。”朱由校站在巍峨的城楼上心绪难平。 岔道城高达三丈的城墙扼守住了入京的道路,默默保护京城的太平。而那些小孩儿临死前疑惑的眼神,却像来自无间地狱的魔咒,紧紧扼住了朱由校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眼前再开阔的草原,也不能让他从熊熊怒火中走出来。 作为为京师防御重地,岔道城距离京城仅仅百里,历来就是一座兵城,周边数十里范围内人烟稀少。如今眼鼻子底下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将官竟然推说不知内情。这些死难百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飞来的?这还是京城,其余地方呢?岂不是成了人间地狱? 猛如虎站在皇上身后,看着雄壮而蜿蜒的长城,紧咬双唇神情严峻。手里仅仅攥着刀把,手背上青筋直跳。他十二岁入伍,见惯了战场厮杀,却从未见过此等悲惨之事。八尺高的汉子,一天时间里流了一辈子的眼泪… ………………………………………………………………………………………………. 傅山紧咬腮帮,轻声说道:“皇上,虽然此事天怒人怨,必须严惩元凶。但小的还是想问一句,为何要前往怀来,而不是其他的地方。万一…” 朱由校揉了揉湿润的双眼,也是轻声说道:“放心,朕还没有被冲昏头。死难的成年灾民都有一个特征,就是肚腹肿胀无比,这就是吃了观音土造成的。距此不远的张家口正好出产大量观音土。 现在宣府陷入林丹汗的包围之中,张家口堡自顾不暇,就算有灾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养成吃人的习惯。你看见那些小孩了吗?边吃边笑。说明吃人rou不是一两天了。那么与宣化毗邻的怀来县,自然就是朕的重点怀疑对象。 灾民从宣府或张家口逃难,必定经过怀来讨要吃食。除非灾民在怀来不能要到食物,才会进一步向京城流浪。人吃人的事情都发生了,京城却没有收到一点消息,这不奇怪吗?朕怎么能不担心怀来?那里可是重镇。宣府与张家口堡的军粮都堆积在那里。 整件事透着蹊跷,朕必须要去怀来亲自看一看才能放心。傅山,传令下去,大军带足引火之物穿越康西大草原,并做好格杀准备。出了岔道城,这样的事情可能会更多。另外,严刑拷打这里的其余将官,让他们把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猛如虎上前一步道:“皇上,大军刚刚到来的时候,这里的几个把总见守将被砍头,已经率领家丁畏罪潜逃,夜不收正在四处搜捕。听这里的士兵说,这些将领每隔几天就要出城一次,每次回来都是满身血腥之气,但他们不敢询问原因。” 朱由校冷笑着摇摇头,轻轻在城砖上敲了两下:“哼,既然知道逃跑,就说明事态严重。那这些事,还不是几个把总可以cao控的。怀来距此地不过五十里,事不宜迟。传朕军令,命辎重营沿途收聚灾民遗体,焚烧掩埋。其余士兵跑步前进,今晚必须到达怀来县。 另外让夜不收都回来,把搜捕叛军的任务交给这里的守卫士兵。对于这里的地形,他们可比我们熟悉。告诉他们一旦搜捕得手,不问原因格杀勿论。那个小旗杀得叛军多,那个旗主就升为把总。大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浪费在这里。立刻出发。” ………………………………………………………………………………………. 后世的官厅湖水库,修建在桑干河、洋河,妫水河汇合而成的地方,此处卧牛山下的怀来城是著名的塞北古镇,自古就是怀来县治所在。 怀来城位于沙城以东,北靠卧牛山,南临妫水河,林荫茂密、风光绮丽。东达京津,西通晋蒙,被历代兵家视为重镇,北京的北大门。素有“京畿名镇”、“北门锁钥”之称。因此这里历来也是商贾贸易的重地。 怀来县城内,县令程高山正在悠闲地喂鸟赏鱼。程高山本人并不像他的名字那么雄伟,只是一个不足七尺的精瘦小个子。 来自四川来的八哥,近几日刚刚学会了几句家乡土话,这让程高山瘦削的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伸出拇指顺了顺八字胡,他的注意力又落到了池中的杭州金鲤上。 来自家乡的鱼儿,总是让他能稍稍缓解思乡之情。虽然每年过冬的时候,总是会耗费大量银钱才能让这些金鲤活下来,但这一切在程高山看来,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