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武侠小说 - 乌剑在线阅读 - 七七

七七

    更都打了五响了。

    姜菲惊觉,回身一望,却觉这ri出之前,寒气尤盛,不觉打了个寒噤,忙转回身低下头去。

    冷么邵宣也说话间已将自己的寒衣披到她肩上。我送你回去吧。

    姜菲只觉肩上一暖,脸却反而抬不起来了。她亦不回绝,亦不道谢,亦不反过去关心邵宣也,只是哦了一声,急匆匆拉拢寒衣,往前走去。

    邵宣也提起了她那只不轻的包袱,跟在她的身后。走回客栈院子的时候姜菲才好似想起了什么,猛地站住回身慌张道,我自己上楼去就好了。

    我适才说过要送你回房,先前已食言了一次,这次总不能再食言。

    真的真的不必了。姜菲低着头,伸手几乎是夺过邵宣也手里的包袱。谢谢你送还过来,邵大侠,再见

    她说完就跑,跑到一半时又蹬蹬蹬地从楼梯上跑下来。

    忘了衣服了,她急匆匆却又羞愧地道。也谢谢你。她说着把寒衣脱了下来,交还给邵宣也,再跑走。

    邵宣也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突然有点异样的举动,笑笑。

    谁知这一次姜菲竟又跑回来了。

    我又忘记了。她轻声、羞赧地道。其实我这么半夜把你喊出来很不对,我我只是打算把这个给你。

    邵宣也看她递过来一粒药丸。这是什么他只觉与适才她叫他给凌厉服的药丸很像。

    就是适才给凌厉服过的那一种。姜菲果然道。因为,看你气sè,也很疲累,你也服一粒这个药吧,很有效的。

    邵宣也笑笑。好。他说。却之不恭。

    那,天一亮我就跟大师兄他们走了。姜菲道。就此别过啦。

    她说完,也不等邵宣也回答,就转身跑掉了。这一回,终于没有再回来。

    邵宣也慢慢走回房间,却吓了一大跳。

    凌厉呢半垂的床帏下仿佛并没有人。

    他一把掀开幔帐果然,床上是空的。邵宣也只觉整颗心皆沉了下去,变得冰凉。这小子他几乎发怒地骂了一声,向外跑去,然而还没到房门口,适才的吓一大跳就全然被撞得跳回来了。

    凌厉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似很不明白,一时不知该用什么口气好。你你去哪里了他颇是一脸迷茫,看着就跟在自己之后进来的这个人。

    跟着你们。凌厉说着,径直走进来在桌边坐下。你以为我又一个人去伊鸷堂

    你跟着我邵宣也似乎更加不解了。方才跟着我们的那个人是你

    不是。凌厉又看了他一眼,很肯定地道。

    这番对话实在是奇怪透顶,凌厉先说是跟着他出去了,此刻又反过来说跟着他的不是自己,这岂非很叫人费解谁料邵宣也反而颇为明白地点了点头道,我想也不是,明明应该是陆荻。

    我见你与姜菲走出去之后,这个人跟踪你们而去,我担心会有什么意外。

    他只是担心姜菲罢,我终究不过是个初次谋面的陌生人,姜菲却太过单纯了。不过你缀在我们后面,我却半点也没发觉。他顿了一下。也难怪,这本是你拿手之事。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怎会醒了

    你以为呢凌厉把剑摆到桌上。你也没剩了几分力气,我之前点不住你,可是你也点不住我多久。姜菲往窗上一扔石头,我便醒了。

    邵宣也禁不住大笑起来。原来如此。他笑道。这个姜姑娘以为自己悄悄的,吵醒的人连带陆荻在内,便有三个了。

    凌厉却只是弯了弯嘴角,神sè随即归为肃然。既然此刻你我都醒着,不如我们趁早计划一下去伊鸷堂的事。他抬起一双十万分认真的眼睛,看着邵宣也。

    也好。邵宣也也收敛了笑意。难得你肯跟我商量。

    不然我又能如何。凌厉的神sè颇含几分落寞。我若一时头脑发热自己去了,纵能得手,你多半也要给我收尸。

    你这是在替我着想,还是替你自己邵宣也道。

    都有。凌厉道。我若死了,岂非对不住你辛辛苦苦地把我救回来。

    现在你倒是明白了,你可知道适才你做了什么你还记得自己如何惊吓了姜菲么

    凌厉无奈地笑笑。那个就不要再提了。眼下我们商量计划,就是为了两个人去,也能两个人出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想法,便是我设计将伊鸷妙带出伊鸷堂来,然后你自暗处下手。邵宣也道。我与伊鸷妙是同ri从松江出发,同ri到的平江。虽然我们并非同行,但头ri到平江我便去过伊鸷堂,当时她并未对我有甚敌意。虽则她恐怕也不会完全信任我,所以说不定会带几人在身边,但是只要你杀得了她,余人不会太多,又何足道,我们二人总能杀出重围。

    这想法虽然不错,但你如何诱使她出来倘她不肯,便又如何万一她识穿,你岂不危险

    她纵然不信,亦无证据我是说谎,此际她是不会再树我这个敌人的。若这一计行不通,我们再另想办法。只是你要选一处好地点。

    地点倒不用如此jing确。凌厉反道。我却想到一层,伊鸷堂的人个个蒙面,混在其中想非难事,我设法混入,到时候跟着伊鸷妙一起出去,不是就可以了么

    如能这样自然最好,只是有几个不妥。第一,你要先置换一名忍者,但伊鸷妙贴身的几人,武功必高,又很少落单,在府内动手和动手后处理,都颇是不便;第二,你又如何确定伊鸷妙一定会恰好叫你一起跟出第三,你既要暗杀于她,必是用剑,但忍者的武器为长刀,你不能不佩,这样一来,你的兵器又怎么办

    凌厉微一沉吟,道,如此也是不好办。但此刻恐怕除了关于这个血洗她堂之人,再有什么事情也不能令得她出来,所以,就只能告诉他在别的什么地方,也发现了青龙的标志。她如自己不肯出来,也必定会让付虎去查实此事;只消付虎不与她一道,我的胜算又大得多。

    邵宣也想了一下。你进伊鸷堂,究竟危险,毕竟平江分堂你未去过,再者里面的高手亦不少。我倒想,你不如别进去,在外面埋伏,无论最后出来的是伊鸷妙还是付虎,你都动手。如果是付虎,我也不消回去跟伊鸷妙说什么,她只消久等付虎与我不回,迟早会亲自出来,到时候你再动手,岂不很好

    那就照你的意思。凌厉站了起来。你告诉她发现青龙的地点我会在途中埋伏。

    好,但是眼下邵宣也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你我必须先养足jing神,否则计划得再好,亦无实现的可能。

    凌厉一笑。放心吧。我理会得。

    照姜菲的吩咐,凌厉须得睡到晚上。邵宣也jing神亦是不好,是以两人沉住了气,这一觉都睡到了天sè入暮。凌厉先起了来,邵宣也亦睁开眼睛。两人竟是都不说话,默默地走下了楼,坐了下来对饮了一杯。

    走吧。邵宣也抬起眼睛看凌厉。

    凌厉不发一言,站起身来。

    风颇刺骨。凌厉往城西走去,人烟渐少了。他寻了一处隐下身形,只听远远的城中颇是喧闹,竟不时有爆竹之声。他心下陡地一惊。今ri竟是除夕。这念头晃了晃,随即隐没了。罢了,反正我也是个无家之人,除夕于我又有何干。正好现在要做的,就是叫这个伊鸷妙过不了今年。

    他决心既定,便全神贯注地等着邵宣也的消息。

    平江城内外若还有别处可能被青龙教盯上而遭血洗的,也只能是寒山寺了寒山寺近年多受伊鸷堂及其它东瀛之人资助,所以邵宣也说在寒山寺亦发现青龙之标志时,伊鸷妙果然立刻有几分相信了。但是邵宣也显然认为寺庙之地并非杀人的好地方,所以,两人说好的地点距寒山寺约有七里。

    凌厉竖起耳朵。良久,终于听得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他暗暗按住剑把,凝神看去。黑夜中远远走来的约有十人,走在最前的果然是邵宣也,而在他身后的凌厉立时紧紧咬住了牙关是伊鸷妙。

    冷静一点。他叮嘱自己,于是,略略地平静了一下,等待他们走得更近。再然后,他又一次伸手握住剑,再深深地

    这深深的呼吸还没有完成,只见对面的黑暗中竟先他而跃出一个人影来,像回水的鱼一般向伊鸷妙扎去。

    前面的邵宣也很默契地侧身一让显然,他很自觉地就把此人当成了凌厉。但是这一让之下他却吃了一惊:来的人蒙面黑衣,这固然没错,但他手中所持之剑,分明是凌厉那把遗失了的乌剑

    他心下登觉不好,说时迟那时快黑影剑风早激向伊鸷妙,但奇怪的是此人袭出虽极突然,却并没能伤到伊鸷妙,甚至剑身擦到她身侧时,偏巧一挽滑了开去。伊鸷妙已拔刀在手,反手一推,怒道,小贼,来得正好

    邵宣也在一旁却看得分明:明明是有意失手。这人手持乌剑突然杀出,伊鸷妙自然将他认作了凌厉这分明是陷害吧就算凌厉真的有取她xing命的打算,这仍然是不折不扣的陷害

    只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

    他脑中突然电光石火般一闪,这一闪间那黑衣人已倒纵而走,显是不愈多做纠缠。莫非是他他心中再一回想。不错这身形,岂不像极了那个叫单疾风的人难道说

    他再不敢将这可怕的念头想下去,双足一顿便yu去追,伊鸷妙回身一刀,竟向他劈来。他单刀挡开,疾道,你等一下,听我说

    少废话伊鸷妙早已勃然大怒。给我拿下

    她这一声令下多名一线忍者一拥而上。邵宣也挡开伊鸷妙一劈后已无余力对抗这么多人,登时利刃加身,动弹不得。

    他此刻心里已全然清楚了剑既在方才那人手里,他便必是重伤凌厉之人一伙了;邱姑娘被伊鸷堂所杀的说法,实在疑点颇多,当时我们竟都太过激动,只因为他们发了毒誓,便未曾再细细推敲他挑拨了我们来寻伊鸷堂的麻烦,又算计到我们说不定会发现此中蹊跷,竟在此关头挑拨伊鸷妙也要与我们为敌,看来我们的行动,无时无刻不在他掌握之中,而此刻纵然我已知道是个圈套,也已无法脱身了。

    凌厉在暗处。看到自己的剑在旁人手中,他的吃惊自然不会比邵宣也少,眼见那人翻身而走,犹豫是否便追便只这一犹豫,邵宣也已落入敌手。只听伊鸷妙道,凌厉,你躲起来有什么用

    凌厉屏住了气息,暗想我如此刻现身,明刀明枪与他们相斗,必不是对手;但伊鸷妙此刻捉住了邵宣也,又全神提防,我纵然要暗袭她,亦难以成功。

    只见伊鸷妙将刀背在邵宣也颌下一顶,厉声道,我数到三,你若再不出来,休怪我无情了

    邵宣也心知凌厉此刻若现了身,纵然手中拿的不是乌剑,也决然说不清适才的不是他更何况凌厉多半并没有如他这般想明白已然中计,决不会对伊鸷妙少假辞sè,更不会开口向她解释。最棘手的甚至还不止于此那个正在看着鹬蚌相争的渔翁,还不知他究竟有何居心

    他心下实在有几分不寒而栗起来。便在此时,他看见了凌厉。他终于还是出来了么邵宣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是不是已经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