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九被束缚的激流
“初次见面，来自远方的友人们。” 留着绺小胡子的中年爵士微笑着和精灵们打着招呼，对身侧的参谋微微点头示意，等到城防军让开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他才微微躬身，“我是爱尔敏·阿尔方索，很高兴能与诸位相见——可惜这里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请跟我来……” 在做出请的动作后，他保持着这个动作，直到—— “打扰了。” 在略显漫长的沉默之后，精灵使团的为首者终于做出了决断。 “无妨，我们这的会议室虽然简陋，但十来个人还能容得下。”作为一名以平民出身，爬到现在所处的位置，得到勋爵封号的贵族，爱尔敏自然知道对方踟蹰的理由，但刻意答非所问的回答，有时候是岔开话题的一种有效方式，“刚好，各位旅途劳顿，到现在也十分疲惫，在那里直接休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感谢你的好意。” 精灵使团的首领——裸露在外的肌肤，隐约可见可怕烧痕的剑士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没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对于精灵的答复，已逐渐步入人生中年的爵士不见丝毫烟火的回答道——他理解对方的顾忌，也清楚的认知自己的身份与定位，因此他并没有强迫对方做出符合他意愿的决定，“不过……或许是我僭越了，我希望你们暂时先不要出现在群山之巅的视线中。” “理由。”精灵的剑士停下脚步，抬起头，湛蓝色的眸子注视着他，“我需要一个理由。” “那正是我要给你的。”爱尔敏缓步走上城楼，夜色下的高大岗楼此时已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他在这里停下脚步，对身后的精灵以及马车上的来客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来自森林的朋友们，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现在你们可以下车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至少可以保证，这里除开我之外没有其他的人类。”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 经历了短暂的停顿之后，为首的精灵剑士如是说道。 “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中年爵士微微躬身，但没有等待马车内精灵的行动，只是引着精灵剑士走入石质的岗楼之中，带着他将房间的各个死角仔细的审查一番，才看向身侧那名将真面目笼罩在兜帽中的精灵剑士，“我打算在这里进行谈话，你看如何？我的朋友。” “我没有意见。”精灵剑士漠然道，“不过，不要忘记，你需要给我们一个理由。” “好。”爱尔敏点点头，“希望我们能就此取得共识。” “我们正是为了达成共识而来，”为首的精灵眉头微微挑起，不过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将聚集在门外小心戒备的精灵们引入门内，“现在，我想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理由，以及你——或者说你们所处的立场。” “我，是陛下的人。”爱尔敏爵士环顾一周，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的语气与神态营造出一种惊人的压迫力，令人不自觉的信服，“我的厉害关系和你们一致——因为陛下的目的，可绝不仅仅是在精灵之森与诸神教会的战争之中待价而沽，而是……从根本上，真真正正的改变群山之巅，改变这个国度。” “所以？” 一名陷入衰老期的精灵老人抬起头，以丝毫不显浑浊的眸光打量着他。 “世界渴望变化，不能适应变化的顽固者，只能予以清除，不是吗？”年近中年的爵士轻轻捋了捋下巴尖上的一绺小胡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精灵们，“只有变化才能带来更大的变化，我们是最为天然的盟友，在这旧秩序的藩篱下。” “这么说，你们打算挑起战争？” 与他对坐的精灵剑士挑了挑眉。 “那要看上面的意思了，”爱尔敏爵士指了指头顶黯淡无光的天幕，一语双关的说道，“我们所需要的仅仅是混乱到来之前的一丁点立足之地，以及再基础不过的……自由。” “混乱到来之前？” 出乎爵士的意料，向他提出问题的，竟然是精灵之中的最年幼者——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那到底是真心实意的求问，还是小孩子一句随口的玩笑话？爱尔敏无法轻易的做出决定，只能敷衍似的发出一声“嗯”。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爵士。” 年幼的精灵强调道，绯色的眸子冷冷的注视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爱尔敏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但他理所当然的没有放在心上，目光在精灵之中巡视一周，见他们没有意见后，他解释道：“战争要爆发了——我指的不是你们的战争，而是这片大陆……这片世界的……” 略微顿了顿，他补充道：“第二纪元的秩序建立在神灵至高无上的权威之上，然而这种权威却在几百年前的神战中被打破了——新神们携裹无上神威而来，以雷霆之势抢占了三分之一的信仰，动摇了旧神居于世界顶点的地位，旧秩序下依据力量而划分的权柄，将逐渐不适应这个世界的发展，战争必将到来，而以精灵之森为中心，掀起的复国战争，只不过是即将奏响的乱世序章。” “明智之见。” 年幼的女孩如是评价道，没有再发表任何意见。 “哈哈，感谢您的认同，小小姐。”爱尔敏哈哈笑道，随后敛去，正色道，“得益于你们间接吸引了敌人的火力，盖博内教廷的势力极其的薄弱，摆在我和陛下面前的敌人，其实只剩下一个……” “雄狮莱昂。” 另一名稍稍年长一些的女孩说出了即将成为敌人的男人的名字。 “没错，我们的狮心大公。”不再年轻的爵士以极其复杂的声音说出敌人的名字，“群山峰峦之间的最强者，横亘在我们计划之前最大的一块拦路石。” “我会击碎它。” 有着大量烧伤痕迹的精灵剑士，以平淡的语调做出惊人的宣言。 “那么，吾等前方绝无敌手。”爱尔敏爵士说道，紧接着话锋一转，“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陛下和大公还没有彻底的撕破脸皮，双方还在调动力量，整个群山之巅就像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一般，只要有哪怕一点火星，就可以把所有人炸到天上——以群山为见证，我们可不想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和错误的敌人打上一场错误的战争——在这个时间点上，盖博可承受不起一场真正的内战。” “所以？” 精灵剑士那剃刀般锋利的眼神，如同山岳一般迫人心神。 “所以我希望，你们暂时先不要去刺激那位狮心大公，哪怕那一位有非凡的镇力与决断力，可一个阵营的走向，很多时候不会与决策者完全同调。”爱尔敏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语，然而最后的话语却是出乎预料的直白，“我必须要提示你们，盖博从不畏惧流血与牺牲，但确实承担不起一场无意义的战争——因此，如果事有不谐，我们会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哪怕这会让群山之巅血流成河。” “这是你的意思？” 冷冽剔骨的不再只是目光，更是说话时的神态与动作——半生戎马的爵士毫不怀疑，接下来的回答如果不能让这一位满意，对方随时可能暴起杀人。 ——会死。 生物的本能提醒着他，但对此他只是晒然一笑，寸步不让的与精灵剑士对峙。 “也是陛下的意思。”他说，目光在所有精灵身上徘徊一圈，随后微微点头，“盖博在这一点上，也存在着共识。” “这样啊，”精灵剑士的表情大半都隐藏在兜帽下，看不真切，因此爱尔敏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毫无疑问，对方的语调之中的不快并没有丝毫隐藏，显露的相当直白，“被当枪使了对吗？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希望盖博能够信守自己诺言，来一场平等的、各取所需的交易。” “相信我，盖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爱尔敏依旧保持着刚刚与精灵对峙时的气场，只是此时的气氛已不大一样，至少双方都收敛了随时可能短兵相接的冷彻杀机，“在群山峰峦见证下的誓言，必将永恒不朽。” “希望如此。” 精灵的回应依旧不冷不热，很显然刚刚那场并不平等的谈判在对方心中扎下了钉子。 但那又如何？ 精灵的高兴与否与他何干，只要他们扮演好他们的角色就好——盖博并不是一定需要精灵之森，而精灵之森一定需要盖博——这场谈判的结果，从一开始就业已注定，不会以其他人的意愿为转移，也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政治本来就是如此的现实。 ——所以，我才不喜欢政治。 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爱尔敏收敛杂乱的心绪，指关节轻轻的叩动桌板：“精灵使团不被允许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群山之巅——我，以及陛下的态度就是如此，希望诸位能够谅解我之前的失礼……” 结束谈话后，他站起身来，走向精灵使团的为首者，伸出手，做出一个握手的姿势：“别的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不知名的精灵朋友。” “记住一个人的名字是对一个人最起码的尊重，爵士。”精灵剑士象征性的捏了一下对方的手掌后很快的松开，“尽管我也不希望再与你打交道，但是——” “伊思达梅尔。” “——请务必记住我的名字。” ps:最近有些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