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州解牛
白依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等了片刻,见没有动静,慢慢站了起来,收起了手枪。 范天恩此时也道:“出来吧,小子,人走了没事了。”陈金生这才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惊魂未定。 白依莎走进正厅,手里拿着两支暗器,闪着乌光。“这里还有两支”,范天恩用明杖指了指条案道:“看来他们已经寻踪而至了。” 白依莎把条案上的两枚暗器也起了下来,与手中的一起摆到桌前,顺手点亮了灯烛。陈金生定了定神,凑近一看,只见桌上并排摆着四把状如日本战刀的暗器,只是只有一寸长短,单面开刃,通体乌黑,刀尖闪着寒光。 “这是神功流的独门暗器,名叫:飞刃。形如日本九州渔户的剖鱼刀,只是按比例缩小。”白依莎凝神道。 陈金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这神功流就在西安城?怎么会这样?” 范天恩示意白依莎把门窗关好,保持警戒。拉着陈金山坐下,缓缓道出了事情的起因。 自商代有了系统的厨艺技法以来,经过代代相传,厨师行业逐渐成型。历史上有明确传承的行业统称七十二行,这其中以厨师行当为最难。世上的事情往往是这样,越是司空见惯的,门槛似乎很低的,想要做好往往最难。做饭谁不会?还要天天吃,少吃一顿都不行。但是正所谓众口难调,要成为个中翘楚,除了勤学苦练还要善于总结和不断创新。就像说相声,其实就是说话,但要把话说的能上台卖钱,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厨行发展到明朝末年,出了一位奇才,姓陶名福。崇祯初年,南北厨行七大门派和日本、朝鲜、安南以及南洋的厨行同道齐聚四川乐山举行了一场厨艺大会。乐山当时称做嘉州,当地最大的地主郭傻儿是利金门记名的弟子,厨艺大会就在他老家大渡河畔的沙湾古镇的祖宅院坝上举行。 本来利金门大掌门旋风刀黄彪以一手庖丁十三式绝学,力挫日本神功流首座宫藤二十八,已经稳cao胜券。 不料最后关头陶福现身,这陶福无名无派,自成一家。正面挑战黄彪。黄彪本不屑应战,但陶福以在利金门供奉的被誉为厨界至尊的上古食谱《真馔谱》为质,出言相激,黄彪这才下场对决。 两人以川、粤、苏、鲁、清真、素斋、西域、南洋、东瀛、北疆为题,大战十天,各胜五场未分胜负。此时二人已经精疲力尽,功力消耗殆尽。陶福年轻气盛,提出一局决胜负,比试最基本的刀工。黄彪身为利金掌门,本就以刀法见长,不禁暗喜,一口答应。 第十一天,双方先比整鹅剔骨,不能碰破表皮,不分胜负。再比活鱼拿刺,不能留刺一根,还是不分胜负。最后比试整牛大卸。一头rou牛有上千斤重,190块骨头,要件件分离。 黄彪毕竟是利金掌门,旋风刀的名号绝不浪得虚名。但见他身形转动,运刀如飞,施展出庖丁十三式,从牛的骨缝肌理处下刀,劈、剁、切、旋、抹、挑、勾、砸,横刀、竖刀、立刀、斜刀、回手刀十三式一一施展出来,端的是惊世骇俗。一炷香的功夫便把一头rou牛剔的干干净净、明明白白。牛头、四肢、摆在一边,上脑、膜裆、瓜条、里脊、坐臀、胸口油等等各部位鲜rou也码得整整齐齐,一堆骨头堆在一起,命人一数,正好一百九十之数。观战重人无不齐声喝彩,各自暗想:黄掌门如此技法,已臻化境,世上应无人能及。黄彪环顾四周,面有得色。 再看陶福,并不慌张。命人牵来一头活牛。众人皆疑:难道他要当众宰牛? 却看陶福从怀中取出一把青草,喂牛吃了,然后伸出左掌轻拂牛头,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间,那牛浑身放松,摇头晃脑,似是十分受用。此时只见陶福左手抓紧牛角,右手自袖中掣出一柄柳叶小刀,寒光一闪,在牛后颈处轻轻一划,鲜血即刻喷涌而出。那牛却似毫无知觉,依旧在轻松地咀嚼。 陶福转到牛身一侧,背对众人,两腿微蹲,手中柳叶刀似在作画,提、顿、转、折、点、皴、勾、抹,在牛身上竟然运出了中锋、侧锋、散锋的运笔之势,片刻之间那牛只剩一副骨架,兀自站立不倒,牛眼圆睁,口鼻翕动。
只见陶福最后在牛颈后脊柱缝中轻轻一剜一挑,那牛骨架猛地一颤,轰然倒地,散做一堆散骨。原来陶福先用麻醉草料对牛进行了麻醉,使牛感受愉悦,浑身放松。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放血、解剖,在分解牛rou的同时就已经割断了每个骨缝见的筋腱,最后把牛颈处总神经挑断,牛死、rou分、骨散几乎同时完成。 四周一片寂静,包括黄彪在内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神技!神技呐!”黄彪老泪纵横,堪堪要跪拜下去。 陶福赶忙上前扶住黄彪,连道使不得使不得。自此二人便面向滔滔大渡河八拜结交。黄彪如约拿出真馔谱要送给陶福。陶福却道,自己的解牛技艺只是少年时流落甘南川北,在康边打箭炉偶遇独臂喇嘛,给他一种褐色果实,加石灰熬制提炼后得到一种黑色胶状物,将此物煮水浸泡饲料喂食,便可令牲畜平静安详,无痛无畏。陶福便是用此法麻醉了rou牛,这样才能施展快刀技艺,解牛卸骨。藏地牧民有以此法屠宰牦牛,旁边架好柴锅,现割现吃,rou质新鲜,美味无比。 说到此处,陶福并不取走真馔谱,只是跟黄彪借阅五天。黄彪自是高兴,自此与陶福更加亲近。 哪知五天之后,陶福一觉醒来,却发现真馔谱不翼而飞,无法向黄彪交代。一气之下当众自废功力,远走他乡,从此渺无音信。 陈金生完全被这段旧事吸引,不知不觉已到半夜。他猛然想起早已过了与大师兄胡德海见面的时间,顿时着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