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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要出大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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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家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那就是给予官员更大的自由裁量权。那就是春秋决狱。

    这就是礼法体系。

    礼在法之上,道德伦理在法律条文之上,只要官员觉得某些事情合乎某些道德准则,是可以无视大明律的。故而自古以来中国从来是有法律的。但是法律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科举靠四书五经,而不是律法。

    这就是原因。

    用现代人的分析,就是成本问题。统一的中原王朝,面积太过广大了。严密公平的法律体系,带来的成本增高,给朝廷带来极大的财政压力不提,地方上也很难去执行。

    用现代法律体系对比就很明白了。除却专业人士,谁能真正精通所有法律。不,就是专业人士,他们精通的也是法律体系之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甚至估计,也没有谁敢说,他精通中国所有的法律了。

    在执行层面,也会遇见很大的问题,过于繁琐法律,给了地方官员,乃至于胥吏上下其手的空间,他们可以颠倒是非,随意引用法条。舞文弄法。

    所以,礼法体系,德主刑辅,春秋决狱。天人感应,乃至天子称谓,等等这一切内容。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是多余的。

    儒家一整套治理国家的体系,被后世很多人指为让中国落后于时代的原因。但是却不能否定一点,这并不是因为儒家体系不好。而是太好了,太精妙了。融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智慧。

    形成一套低成本维护庞大帝国的体系。在这一件事情上,如果没有技术突破,很难有比这个体系更完美的体系了。甚至比起中国古代的统治体系,看现在的美国内部体系,美国的体系都显得太过粗糙。

    唯一的问题是,儒家想要的是维护,而不是发展。毕竟儒家是静态的世界观。并没有进化发展这个理论基础。

    而正因为好,才形成了路径依赖。从来对其他方向的可能形成了压制。

    即便而今,太子内心之中对新法的抵触,就来自这一点。

    太子对新法,对未来很多观念,不够了解。最少没有朱元璋了解。但是他对儒家的体系却是最为了解不过了。正因为了解,他才觉得,一个稳定而落后的大帝国,与一个动荡而先进的大帝国。那个才是他想要的。

    这个问题,让他很纠结。

    太子说道:“刘老先生,有些话,我也是在这里,跟你说说,出了这个门,我是不会认的。”

    刘三吾听太子这话,他内心之中就有了不祥的预感,说道:“殿下请讲。”

    太子说道:“你既然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你就不应该来,也不应该来找我。你回去吧。孤批你半年假,回家省亲吧。”

    刘三吾沉默了好一阵子,说道:“殿下,这新法推行,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陛下乃是开国之君,不管什么样的乱子,不过都在陛下的弹指之间,比如去年之清丈,江南鼎沸,陛下反手扑灭。但是这一件事情,并没有结束。士民之间颇有怨言。老臣知道,陛下是为了朝廷好。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到时候,士民衔怨,不敢报复陛下,但是殿下登基之后,该如何应对。”

    太子说道:“孤也是不吃素的。”

    刘三吾说道:“可以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皇帝之下一切平等,那诸位勋爵的爵位怎么说?免死金牌怎么说?宗室子孙怎么说?殿下想过吗?”

    太子听了微微皱眉。

    他没有想过这一点。

    他对未来的预防,更多是基于武力的。这就是他吸取了靖难教训的原因。提拔自己的亲信,拉拢老将,巡视北方,熟悉军务,他不敢妄想代替朱元璋在军中的影响力。但是决计建立在军中深厚的根基。

    从而让自己牢牢把握住储君之位。

    到现在,太子做得都是比较好的。

    只是,太子万万没有想到。新法不仅仅波及了士大夫,还波及了勋贵。这是他之前没有想过的。但是细细想来,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而今大明第一特权集团,就是皇室与勋贵。

    士大夫们都是第二阶层。

    虽然说士大夫阶层潜力无穷。但是潜力仅仅是潜力而已。

    天下最不讲公平的地方,不是别的地方,就有是军中,军中谁会讲公平?打仗的时候,让你执行必死的任务,就要去。谁给你讲公平?

    正因为如此,勋贵对下面士卒的影响力与控制力,远远不是寻常地主与佃户之间的关系。后来的卫所士卒全部变成了农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当然了。现在开国之初,大明卫所体系还没有那么黑暗。

    但并不代表,勋贵们就没有从整个卫所体系之中吸血。

    大明三百多万军队。各有渊源。

    朱元璋打败陈友谅的时候,已经奠定了江南的胜局,那个时候朱元璋的军队没有超过一百万人。而到了现在,有三百多万军,大头都是各军阀降军,与垛集军,就是将平民百姓划入军籍之中。

    可以说,整个卫所体系之中,最能打的军队前身一般都是朱元璋还没有打赢陈友谅之前就加入朱元璋集团的老兄弟。

    这固然是因为这些军队打得仗多,其实也因为这些军队在卫所体系之中,都处于特殊地位。

    为什么?因为这些人都是卫所体系的支配者,算是自己人。

    而后面的降军与垛集军,都是下层属于被压榨的人。

    洪武年间其实,就已经有了不少军户逃兵了。原因就是这样,军法森严,军事司法是独立的。可以说,下面士卒的性命就掌握在上面军官手中,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有办法折腾死你。

    文官体系是不能监督,也无法监督的。

    这种封闭,等级压制严重的空间之中,权力会将人性的恶发挥出来。军官侵占士卒田产,侵占士卒妻女,想办法弄死下级不听话的。等等。这些事情在洪武年间,其实就已经有了。

    只是这年头的军队能打,掩饰了一些问题而已。

    毕竟,对于军队来说,违法乱纪,固然是罪过。但不是最重要的。菜,才是最大的原罪。只是这其中种种,极大的影响了军队战斗力,不过也只要军队不能打了,才发掘出这些问题来。

    也正是因为军中体系独立,司法也独立。太子才没有感觉新法队军队的冲击,也没有多想。只是此刻一想明白这一点,太子就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太子很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现在所谓的士大夫们,一个个都弄怕了。不敢声张,也没有什么权力。故而,太子虽然觉得这新法不妥当。但是并没有觉得推行不下去的意思。

    甚至太子还有一个另外打算。如果真实行不下去。或许可以稍稍退让一些。

    然后将何夕推出去祭旗,从而能得变法之利,又能安抚天下人心。

    只是事情一涉及到军队,很多事情就复杂起来。

    更不要说,还有靖难这个后车之鉴,太子敏感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刘三吾见如此,并没有高兴,而是叹息一声,说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此事,老臣岂能不想,只是,事情不是这样办的。这样做,是要出大乱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