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天下午 安定
这次轮到他叫醒我了： “季颖，季颖，到了，我们到地方了哦，起来了，别睡了，哎呀，起来了。” 对我而言，他的呼叫，就像是做梦梦到了天使在温柔地呼唤，跟平常听惯了那种手机上急促叫醒的闹钟截然不同。 这我怎么起得来，我就一直没有反应地睡着，直到司机师傅看不下去了，用BJ人特有的不耐烦语调来了一嗓子： “小姑娘别睡了，再不下车我怎么做生意。” 这时我才惊醒过来，尴尬的从齐淼的身上爬起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阳还剩一点，恋恋不舍的看着我们。我们站在一条尘土飞扬的道路上，这条路可以看出来平时也是人迹罕至，旁边杂草丛生，其中长着各种茂密的鲜花。远处就是BJ的山区，一座座高山站立在黑夜下面，像是石化了的骑士雕像，随时都能苏醒然后咆哮着向着敌人冲过去。 一盏盏路灯站在道路两旁，灯光在道路上洒上一个又一个光圈，光圈在路中央聚集，然后越散越暗，最后消失在周围茂盛的杂草中。 我们拎着大包小包向着道路旁边的小路走去，隐隐约约能看到道路尽头闪着几盏灯光和一作酒店的轮廓，他指着那栋建筑，我们的目的地就是那里。这栋酒店和BJ市市中的建筑风格的那种拥挤感完全不同，这栋小楼像是跟其他建筑完全分离，孤零零的蹲在一座黑洞洞的山低下。 走近一看，这座酒店不大，只有两层，看起来一层也就五六个房间，是很老的建筑了，墙壁上爬满了藤蔓，旁边栽着一颗柳树，在黑夜里看着怪吓人的，不时还有几声猫叫，能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到他们在树枝上上串下跳。 在酒店顶上，挂着四个红色的大字，农家酒店，本来这几个字都是连着电的，可现在年久失修，在黑暗中两个红字被黑暗吞噬，就农和店两个字闪着微弱红光，远处看去像是什么寺庙的名字。 几间屋子亮着灯，不出意外里面没住几个人，我觉得这种漆黑一团中有几栋房间亮光的情形很漂亮，很像天上的星星，就随手拍了张照，想着如果发朋友圈该配什么文案。 齐淼说这里原来是是个农场，好几里地就一户人家，后来改革开放了，就成了农民的宿舍，再到后来，政府看这里是山区里唯一的路也就建成了公路，也把旁边的村庄给拆了，可现在有了高速，我们来的公路也就没几个人经过了，这栋公路酒店保留了下来，成了专门给过路的人居住的地方。索性人不多，租金很便宜，就算是租一个暑假也没多少钱。 还没走到门前，就传来一震狗吠，我还没多怕，可齐淼一下子就躲到了我后面，直到一个不耐烦男声传过来，让那只嚎叫的狗闭嘴后，他才尴尬的站回我身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在这座公寓的门前拴着一只金毛，瞎了一只眼睛，看起来年龄也是不小了。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穿着染着污渍的白色衬衫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吸着烟，看起来倒是挺和善的。 他咧着嘴笑，急忙站起身来，帮我们拿行李，还絮叨着： “来住房的吧，快进来，快进来，吃晚饭没啊，小伙子。” 在他帮我们拿行李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吸了一下鼻子，才闻出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传来一股汗臭味，像是腐烂的西瓜藏在了他那一片片的肥rou中，无时不刻地散发出怪异的味道，尤其当他抬起胳膊，那藏在腋窝下的“毒气”一下子全冲进了我的鼻子。 我并没逃窜，我只觉得这股味道似曾相识，夏天时，在我父亲的身上好像也有着这么一种味道。 我们随着他走进这座老房子，门是铁制得，旋转时声音很刺耳，一进门，我们发现酒店里布置的很精致，虽然装饰物有些奇怪，但并不觉得死板。 进去之后是一个大堂，正对着门摆着一张大桌子，就跟那种五星酒店布局一样，墙上还挂着好几块钟，有着各个时区的时间，伦敦的和墨尔本的表都不再转了，里面的秒针在一颤一颤的跳动。墙上还挂着***的肖像，标着劳动最光荣的标语，桌子上铺着格子布，几只白色的小花插在一个陶瓷花瓶里，而在桌子的另一侧，矗立着一尊关羽武圣的小雕像。 虽说这些搭配放在一起有点格格不入，但确实可以看出老板很用心了。 桌子后面坐着一位女人，我觉得她就是老板娘，她带着眼镜，身材瘦削但看起来很精干，一头带卷的黑发随意的披在肩上，就像包租婆一样，就差几个卷发带，她手里拿着手机，手机里传出电视连续剧的台词。男人招呼她： “喂，老张，来客人了，别看你那无聊的肥皂剧了。” 女人抬起头，手机也没有暂停，剧里的男生好像正在跟女生深情告白。她冲我们说到： “来来，先扫码登记一下昂，最近疫情，你们从哪里来的。” 她的语速很快，没有像男人那样这么和蔼，但听起来也不让人讨厌。 很显然那个和善的男子是这里的老板，而这个女人就是老板娘。 齐淼回答到，“我们从美国纽约来，之前就预定好了房间，来这隔离。” 男人这时候笑了，笑声很爽朗，他半开玩笑地说： “那你们真是来对地方了，本来我们生意就不好，现在疫情闹的，更没人来了，这么大个酒店，连上你们和我们，就只有八个人，可算是都给隔离开了。” 女人没理他，给我们说道： “你们之前预定过吧，说一下名字，然后给我一下身份证，我帮你们查一下你们住哪。” 我刚要报上我的名字，齐淼有些着急，他抢我一步说到： “齐淼，身份证在这。” 说完就开始从书包里面掏。 我很少见他说话这么急促，他平常说话总是不紧不慢，轻声细语的，很容易被人认成是女孩子。 记得有一次他自己在宿舍里，我给他叫了外卖，外卖员却说电话那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我当时气的够呛，以为他干了什么背叛我的事情，直到我给他打电话听到他刚刚睡醒那娇滴滴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场大乌龙。 “哦，成，你们房间在二楼，租房是吧，行，在这住挺久的啊。给你们钥匙，上去左拐，204昂，每天早中晚都有饭昂，农家乐，就在一楼，实在不行就找我，或者找老李。” 女人指了指那个笑嘻嘻的男人，然后把事务交代清楚。 我想到自己出门匆忙，把牙刷落在了大学宿舍，就问到： “这附近便利店多远啊。” 老李面露难色，挠挠头回答： “吆，那还挺远，估计要走个5公里，骑车能快点，这路倒是没堵车的地方，但你们也没有把汽车捎回来吧，地铁站也在那里，不过你们隔离期间不能出去，想要什么就给我说，我去给你们买，反正我每次都要去那里进食材。” “行，到时候就麻烦您了。” 我急忙答应到。 老李帮我们搬着行李上了楼，我们走过二楼的几个房间，每个房门前挂着登记表，我们到了204前，表格最下面一行是齐淼的名字。 “那我先下去了，有事叫我就行。” 老李说完就下了楼，脚步踩在台阶上嘎吱嘎吱的。 我们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发现里面收拾的还挺整齐的，加上客厅一共三个房间，客厅放着一张大沙发，还有一张木质桌子。 我决定住在靠里面一点的房间，我打开灯，我惊奇的发现在房间的里面有厕所，厕所里面还有干净的浴缸。可当我在房间里四处走动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惊呼一声，齐淼赶紧跑过来，我低头一看。 在木质地板上有着一大袋的东西，各种洗漱用品，牙膏，牙刷，毛巾，沐浴液。。。。。。。还有整整一袋子的零食。 我长大了嘴巴，看向齐淼。 齐淼先是一愣，然后想起来什么，说道: “哦，我之前给这家公寓打过电话，让他们采购了这些东西，当时是老板娘接的，所以老李也不知道吧。” 我走到他身边，紧紧搂住了他瘦弱的身子，他的骨头贴在我柔软的胸前，陷了进去。 我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说道: “有你真好，想的还挺周全。” 他脸一红，好像害羞一样把我甩开，然后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我先收拾收拾自己的屋子。” 他甩下这么一句。 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拆开这些“物资”，在塑料袋的底部，我看到一张手写的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英文写着： “cometomyroomtonight（今晚来我房间）。” 我一想到齐淼因为害羞所以用英文写下这种邀请的可爱模样，我就恨不得马上钻进他怀里，勒得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