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诬告（中）

    钟晓明就这样回去了。说实话，如果老师真的能客观考虑他的话，进行一番深入分析和调查，一定能调查出真实的情况。

    但是老高是个只停留在自身角度考虑问题的人，他传统的思维模式只会是：一、数据说明关键问题；二、见到和听见的东西才是真实；三、我是老师所以学生应该先尊敬我才对。所以，钟晓明的此番辩白，给老高的感觉就是：一、没有关键性的数据去反驳告发的同学；二、别人一般对别人污蔑了自己，第一反应是强力反抗，而不是像他那样用置身事外的方式甚至还为其他同学开脱，这样似乎是不太正常的；三、他没有证据就污蔑同学，而且对着自己说要求如何去对待整件事情，看样子钟晓明人品是有问题的。

    老高在心里就这样暗暗地把钟晓明拉黑了。钟晓明呢，他回到座位后，只感觉自己握着拳头一直发抖，脸色非常不好，心里非常生气。气的是他说的话明明句句属实，却反而显得像个真的做错事的人似的，而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去害过任何人，也没有违反过校纪校规。他期望老师只不过就是能对赵珉珂和四人派调查一下，对每个蛛丝马迹都认真一点，但却因为赵珉珂的表面功夫做得十足地好而使得老师根本不信钟晓明的话。事实上，钟晓明一直是个非常有预见性的人，所以他才处处避开和赵珉珂起纷争，钟晓明他也不愿因为自己对赵珉珂起疑或起恨而影响他人，他更不愿造势，也不愿采取任何打击或报复措施——他不愿别人因为任何理由而尴尬，即使是针对他的人。

    老高，其实也不过是个被传统思维束缚的懒人。他的对待钟晓明的这种方式，其实也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懒政”方式。换成一些通情达理的老师，如果学生这样告诉老师，学生的意见不管是直着说还是曲着说，考虑到毕竟学生们有大量的时间自己去相处，所以肯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曲折隐情在里面，至少，大部分老师有点素质的，应该是不会直接情绪起来说：“不用你教我。”这种话令人觉得老师没有水平，仿佛要和学生还要一较高低似的。

    林家骏看到钟晓明坐在座位上紧紧地握着拳头，知道他一定遇到了很困难的问题了。

    高进想了想，虽然钟晓明刚才反驳了自己，不过毕竟他一直成绩很好，而且他说的和牧云吃饭是因为那个理由，感觉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钟晓明有点目无尊长，似乎还有点欺负成绩好的同学，是不是他嫉妒心太重了？

    时间总算到了中午，林家骏立即叫上钟晓明，和他一起去了校门口的一家面馆吃饭，也是避开同学，单独了解一下上午老师和钟晓明谈话的情况。

    当钟晓明叙述完上午他所遇到的事以后，林家骏陷入了沉思，说道：“这个举报的人很关键，知道他是谁吗？”钟晓明说：“我没问，老师也没有说。老师一般也不会告诉我谁举报我吧。”林家骏一听，心想：坏了，这次钟晓明肯定要倒霉了。两个人吃完面，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路上倒是一路阳光，林家骏关切的眼神不断地望向钟晓明，但钟晓明还是情绪十分低落，他们不声不响地回到教室，开始下午的课。

    赵珉珂其实从上午就知道钟晓明被老师喊去了，中午见到林家骏和钟晓明进教室，林家骏用厌恶的眼神看了赵珉珂一眼。赵珉珂看到钟晓明失落的神态，心里无比高兴，他本来就一直表现得比较开朗，现在一直笑得合不拢嘴，还不停地用较为高亢的音调和周围的同学说笑。赵珉珂其实是个比较阴沉的人，他一直表现出开朗，无非也是希望能得到同学们的认可，当然，此刻他故意表现得很高昂，也是有意想激起钟晓明心底的愤怒，让他感觉到他所在意的所怀疑的所不喜欢的人，却是如此地开心、开朗，无非是打击钟晓明的信心罢了。

    林家骏看到赵珉珂那么嚣张，简直恨得牙痒，几次攥紧拳头控制住愤怒，他相信钟晓明的判断不会有错，根据钟晓明的诉说以及他的细心观察，他绝对认为赵珉珂就从篮球赛开始就一直对钟晓明有伤害行为。

    钟晓明看到赵珉珂的这种表现，心里非常坚定就是赵珉珂捣的鬼。但是他一贯还是沉默，脸上没有表现出对赵珉珂的憎恶。赵珉珂心想：哼，钟晓明，怎么了，你真是没种，连过来向我询问和发火的勇气也没有。哼，这次你一定死定了。

    高进上午就觉得有必要和赵珉珂谈一谈，因此下午的一个自习课时，把赵珉珂叫到了办公室。

    高进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赵珉珂问道：“赵珉珂，我想问你一件事。”赵珉珂继续眼睛直直地盯着老师说：“嗯，嗯。”高进继续说：“钟晓明是你的好朋友吗？”赵珉珂一听，笑了一下，盯着高进的眼睛说：“老师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高进看赵珉珂的眼睛，不知道为何也感到一种压迫感，但是高进判断赵珉珂这是真诚交流的眼神。

    事实上，心理学中，越是撒谎的人，和人交流时才会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人看，这也是一种树立自我权威的信号。

    但是高进的思路是局限的、老旧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对于人的行为心理的认识，也是陈旧的，所以看到赵珉珂这样的眼神，虽然有压迫感，但还是觉得他似乎在表达自己的真诚，于是心里不知不觉就偏向了赵珉珂，他居然直接就对赵珉珂说了钟晓明的事：“钟晓明也是个成绩不错的学生，但是他这次被人举报早恋了。”“啊，有这样的事？”赵珉珂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假装出一副听到了震天惊消息的样子。老高看着赵珉珂的表现，越发觉得赵珉珂应该和这事无关，继续说道：“他说，伪造了一批照片的人，真正想要举报他的人，是你。”赵珉珂说：“啊？可是，高老师，这个材料，根本不是我交来的呀，我也什么都不知道。”高进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哦，那，你平时和钟晓明的关系怎么样？”

    问题又回到了一个关键的原点，但是赵珉珂知道，这个回答必须得小心，他故意大声大气显得很直爽地说：“高老师，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和每个同学关系都还可以。钟晓明是上次和我一起打篮球比赛的，我们一起努力过。我觉得他是个很实在的人，所以我们的关系应该还是可以的。钟晓明很可能误会我什么了，但是如果需要我的话，我可以帮忙调查这些照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珉珂说完这话之后，黑白分明的眼睛继续直直地灼着老高，老高听赵珉珂这么说，也完全排除了对赵珉珂的怀疑，同时认为钟晓明告诉自己的，一定都是假话：明明是另一个男生送来的资料，怎么到了钟晓明这边，就变成了赵珉珂想害他？这显然不成立嘛。所以，一定是钟晓明嫉妒赵珉珂，才说出那样的话。

    可是，老高忽然想起了牧云，就想从赵珉珂这了解一下牧云和钟晓明的关系，于是他问道：“那，赵珉珂，牧云这个人，她和钟晓明的关系，如何呢？”

    赵珉珂一听，心想，报复那个多事的丫头的机会来了，就说道：“我不知道她，和她不熟。”赵珉珂这么说，其实也是让老高完全排除对自己的怀疑，不要让老高认为自己早恋。但他才是在早恋的，而且对象就是阮晖。

    老高又问：“我听有同学说之前有一次，钟晓明误解了卓韬什么，牧云还站起来为他说话呢。好多同学都看到了，是真的吗？”

    老高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话说他们高一（三）班的同学们，每周都要写三篇周记，这里面的一段描写是其中一个看到的同学记下来的，其中有一句话说牧云为了钟晓明，暗地里做了很多工作。对此，老高对牧云这个看似柔弱的女生挺刮目相看的，觉得她内在是个计谋颇多的女孩，同时他对这样的看似柔弱的女孩，有一种敢于违抗强势的倔强脾气感到莫名的厌恶，原因就是，在老高心里一直作祟的，是掩藏在他私心里的，一种男人对女性的审美观和控制欲：作为女学生，应该乖巧、听话、简单、开朗。不应该像牧云这样看上去小心翼翼很柔弱，实际内在很强势顽强，不知道她这样的女生心里会想些什么。

    赵珉珂对老高的这番问话颇感意外，同时在心里也敲起了小鼓：“看来老高表面上啥也不说，实际上对班里的情况了解得挺多的，看他这么说，牧云这次是逃不了问责了，索性就顺着他的想法说那些他想听的话吧。

    于是，赵珉珂有点不自然地清了一下嗓子，说：“嗯，没错，是有这回事。”然后他把卓韬和钟晓明的矛盾故事大概讲了一下，主要就强调当事人本来就是卓韬和钟晓明而已，后来不知道牧云是怎么掺和进来的。“我也不清楚，”赵珉珂接着说道，“不过，牧云确实是为了钟晓明和卓韬吵起来的。”

    高进听到这里，“嗯”了一声，眼睛半睁着在思考这件事，然后说：“好，我了解了，你先回去吧。”

    就这样，赵珉珂也就带着轻松的表情回去了，老高对赵珉珂的怀疑也是彻底消除，而赵珉珂也明白，他的计划这次一定会成功，牧云估计也要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