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春日集会

    自高祖皇帝建国起，每年的四月上旬都会在近郊的皇家园林南苑胜地举办集会。最初都是由皇帝携后宫嫔妃，并邀五品以上在京官员携家眷参加，席间有赏花、品茶、吟诗作赋、游船赏景等众多项目消遣，同时更是父母们为自己的孩子寻求好的伴侣的绝好机会。后来随着中楚国的国力日渐强盛，对内对外开放的程度越来越大，游园集会的规模也逐渐扩大，到上一任皇帝时，便准许京都的老百姓参加，并将皇家园林南苑对外开放，这就使得集会从贵族阶级变成了全民的集会，盛况空前，百姓们因此大赞当朝皇上。

    慕容夫人在悉心的调理下，身体逐渐好了起来，许是这春日的气息愈发的浓了，花儿开的更艳了，鸟儿飞的更欢乐，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脸上的笑容也都多了起来，慕容夫人更是如此，这也让家里的每个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这日一大早，慕容敬朗便被丫鬟佩儿叫了起来，在众人的“帮扶”下，洗漱、更衣，并早早的把他赶出了府，佩儿还一字不落的转达了慕容夫人的话，让他好好去玩玩儿，看看，最好能找个媳妇儿回来。

    慕容敬朗无奈的站在门口，看着府门在自己面前关闭，身旁的慕枫和陆离也互相对望了一眼，甚是无奈。

    “走吧，我们去看看吧！”

    三人没有骑马，只赶了一辆马车前去，慕容敬朗只是想这样自己就可以在车上再睡会儿了。

    半个时辰后，三人到了南苑，此时人也多了起来，大家都朝着南苑走去，以往略显皇家威严的大门也在鲜花的装饰下温柔了许多。

    有锦衣玉带的富家公子哥，也有寻常布衣的百姓，有衣袂飘飘杨柳腰的窈窕淑女，也有英气逼人的江湖侠客，“果真是热闹，我们进去吧！”慕枫安置好了马车，三人便大步走了进去。

    一进大门，扑面而来的就是那混合起来的花香了，在软软的春风吹拂下，沾满了每个人的衣衫。

    “公子，好香啊！”

    “嗯，家里也种了好多的花儿，却从未闻到过花香。”

    “那是公子从未注意过。”

    慕容敬朗想了想，点点头，“嗯，也是，要不是专门来这游园集会，我可能很难注意到。”想一想自己五年都在南山上，山上有几颗树自己都清清楚楚，如今换了景色，心情更是舒畅了好多。

    一旁的陆离却把满眼的注意都放到了那一块一块的花园上，脚步也跟着那花香随意走动着，全然忘却了身边的慕容敬朗和慕枫，慕容敬朗拍拍慕枫，又指了指陆离，二人也都笑了，“走，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另一边，刚从山上采药回来的徐修涵和南絮正要准备进城，见到此景才恍然明白原来今日是游园集会的第一天，二人于是将采回的药草交于身边的伙计，又嘱咐他们：“今日药堂就别开张了，你领着大伙也出来热闹热闹。”那伙计听后乐的合不拢嘴，背着两大筐药草就向城里奔去。

    “哥，我们赶紧去吧。”去年就因为和徐修涵南下未能赶上集会，跟徐修涵闹了好一阵子的脾气，如今正好赶上，南絮的心里早就按耐不住，徐修涵笑了说：“走吧！”

    “顾淮，下马，今日咱们也去玩一玩。”

    “大人，那咱们的事儿还没办呢！”顾淮虽然听话的下了马，但是心里对于未办的事情还是十分的着急，“办什么办，芝麻大点儿的事，回头托人给打听打听就行了。”

    “可是，大人，府尹大人还等着咱们回话呢！”

    “让他等着吧，走，进去。”顾淮看他主意已定便不再劝说，“是，大人。”

    “出来了就别叫我大人。”

    “是，大……公子。”

    万俟睿快步朝南苑走去，游园集会正好是放松的好时机，不去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只是顾淮却以为是他不想给公主办事找的由头呢！

    南苑，本是皇家园林，里面分为猎场、林场、花圃和桃花湖四部分，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有专人看管，专为皇室成员服务。自从游园集会向老百姓开放以来，更多的人能够一睹皇家园林的风采。

    进入园子后，入眼处是大片大片的花海，玫瑰花、月季花等开的正好，花田和花田中留出了可供三人通过的小道，而顺着着弯弯曲曲的小道便能进入那桃花林了。

    慕容敬朗不由得说到：“咱们在南山待了五年，这样的景色确实是少见。”一旁的慕枫和陆离没有搭理慕容敬朗，回头一看，俩人正在一朵开的硕大的玫瑰花旁停下了脚步，慕容敬朗拿着扇子拍了一下慕枫的头，两人才直起身子，“走啦，前面还有好多呢！”

    “公子，老夫人可是在咱们临出门时嘱咐我到，让我给你留意一些姑娘的，你看今天这么多人，公子也要留心观察啊！”

    “你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吧，老夫人让你怎样你就怎样啊。”

    “是，公子，可是我不想再被老夫人‘区别对待’了。”慕枫说到此，陆离忍不住笑了一声，慕枫哀怨的看着慕容敬朗，慕容敬朗无奈的说到：“随你吧，别扰了本公子的兴致就行。”

    “好嘞！”

    陆离看着二人的逗笑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哇哦！这么多的花，开的可真好啊，这皇家园林就是不一样啊，我在府里种的花，可是一个比一个短命啊！”

    徐修涵笑了，“哈哈哈，就你那种养花的方式，能活下来才怪呢！”

    南絮瞪了一眼继续嘲笑她的徐修涵，“哼”了一声就没有再理他了，又转战到了下一朵花跟前。

    望着这连片的花田，徐修涵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久之前，在他记忆中，也曾有一段快乐的时光……

    “哥，我们去那边看看！”

    “好。”

    走过花田，南絮在桃花林下迟迟不愿走出去，徐修涵无奈的只能陪着她来回的溜达，看着自己眼前活蹦乱跳的身影，谁能想到她曾是南府四大杀手之一呢！如果岁月能够温柔一些，谁不愿快乐的活着，想到此，徐修涵心里有了些难受，但很快就随着落在头顶的花瓣随风而去了，“哈哈哈，哥，你闻，是不是好香啊！”

    “嗯，小心一会儿有人来找你。”

    “找我？找我干嘛？”

    “你拽下来这么多花瓣，不找你找谁？”徐修涵本想吓吓她，但是南絮看了看周围，自己好像确实撇下了好多花瓣，也有了些做错事的心虚，“那我们赶快走吧！”于是拉着徐修涵就走出了桃花林。

    “公子，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赏花了？”

    “怎么，我就不能赏花了？”顾淮自知说错了话，赶忙改嘴到：“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每天对着些大男人，看着我都累，终于能换一换了。”

    “您今天早晨不是刚见了公主嘛！”

    万俟睿弹了下顾淮的脑门，“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公主。”

    “是是是……”

    “走吧，听说后面还有湖呢！”

    刚走到湖边，一艘游船正准备离开，万俟睿和顾淮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跑了上去，刚上去，船就开了起来。游船分为三层，每一层都空出了偌大的空间供游人们看风景，船舱的面积反而小了些。一上了船的万俟睿和顾淮没有在一层停脚，直接就上了二层。

    刚上到二层的两人一露脸就正好和陆离打了个照面，只是看着万俟睿的陆离依旧是一脸的怒气，随后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慕枫，慕容敬朗也跟着转过了头。

    “呦，您怎么有空来了？”慕容敬朗打趣的看着万俟睿，万俟睿也不理他，径自走到栏杆处倚靠着，“放松放松，怎么，慕容公子能来我就不能来？”

    “哈哈哈，哪里哪里，只是你每日公务繁忙，以为你抽不开身呢！”

    “今早公主把我叫了去，让我给她找猫。”

    万俟睿刚一说完，慕容敬朗及哈哈大笑个不停，引得周围的人都看向了他俩，“我们左副使大人，竟然也揽上这差事了？”

    “你就别笑我了。”万俟睿说话间竟还有些委屈，慕容敬朗将手搭在他肩上，“不笑了不笑了，既然是出来放松的，那些个事儿就不提了。”随后大手一挥的说到：“看看有没有哪家姑娘是你能看得上的。”

    “拉倒吧！你看吧！”

    “可不是嘛，这次出来，我娘就是让我带着找媳妇儿的任务，还让慕枫看着我。”这下轮到万俟睿笑话了，朝着慕枫和顾淮那儿抬了抬下巴，“那姑娘跟定你了？”

    “不愿意离开，更不愿意回盛家庄。”

    “唉，不过你倒是可以把她收了，做个妾也是可以的。”慕容敬朗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依旧平静的说：“当年那事儿，她一辈子都无法释怀了。”

    “哪件事儿？”

    “就是她手背上的伤。”

    “哦！”万俟睿不再打趣了，关于陆离，他也是一样知道这其中的详情，这姑娘，太苦了。

    两人转而聊起了其他，对面的慕枫陆离和顾淮也聊的火热，但陆离却依旧很淡漠，不论慕枫和顾淮怎么逗她笑，她也不恼，就只是微微一笑，他俩也就不再和她说笑了，只剩陆离一人专一的赏景了。

    游船行进到了湖中心的小岛上，会在这儿上岸去喝喝茶，听听曲儿的便都下了船，也有些在岛上待了一会儿上了船来，一层渐渐的人多了起来，大家也都准备移步到二层或三层。

    “哥，今天的人可真多啊！”

    “是啊，这儿的风景好，自然吸引的人们都想来看看了。”正在望着湖面的慕容敬朗听到声音转过了头，看到了徐修涵和南絮，“徐公子，南絮姑娘，你俩也来了。”

    万俟睿也转过了头，不过依旧松松散散的靠着栏杆，眯着眼看着那二人，南絮也看着万俟睿，觉着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慕容敬朗朝着那二人走了过去，“慕容兄，幸会幸会。”

    “真是巧，上次你给母亲开的药方，回去喝了以后再未发病，我可是要多谢徐公子了！”

    “哪里哪里。”

    徐修涵的目光不由得转移到了后面的万俟睿身上，慕容敬朗一拍脑门，“我都忘了，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京都府左副使大人，万俟睿…”不等慕容敬朗继续说，万俟睿插了话：“我知道你，德义堂掌柜，徐修涵，我们在宫里见过。”说这话时，万俟睿无任何表情，让人有些看不透，徐修涵也是抱拳简单的行了礼：“见过左副使大人。”

    慕容敬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又说：“这位是南絮姑娘。”

    南絮倒是很大方，没有因为对方是京都府的人就害怕，“我知道你。”这下万俟睿来了兴趣，“哦？你知道我什么？”

    “我听我娘说过，京都最俊俏的公子就是你了。”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无不是憋了笑的看热闹，慕容敬朗更是有些惊讶，这小子什么时候成了京都最俊俏的公子了？万俟睿本人更是差点儿从栏杆上滑下来，没想到南絮竟然……

    “呵呵，那是自然。”万俟睿罕见的红了红脸，关于自己长的好看这一块儿，他早就听的不待听了，但是第一次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夸，还是有些害羞的。

    南絮还不知所以的问道：“怎么了？”旁边的徐修涵紧接着说到：“让两位公子见笑了，我这个meimei自幼调皮，还请见谅。”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好奇这京都俊俏的公子都有谁啊？”慕容敬朗不死心的问着，还顺带瞟了一眼万俟睿，“我也不清楚，只是偶然间听到我娘这么说的。”

    “好了好了，这么好看的风景不欣赏欣赏，岂不是白来了？”万俟睿赶紧叉开了话题，于是三人也都转移到了桃花湖的景色上。

    刚离了湖心岛的游船甲板上，落了些许的桃花，被游人踩过以后，花香更加的散发了出来，沐浴在甜美的桃花香气中，不觉得已然醉倒。平静的湖水上，被游船划过，留下一道道波纹，有很快归于平静，对面的岸边，茂盛的柳枝已然伸到了湖里，似乎是在对着湖水梳妆，船行至此，前方便是猎场，但是并不对外开放，所以游船在此处便要掉头往回走了。

    “一会儿我们去湖心岛上稍坐歇息如何？”慕容敬朗想缓和一下这过于清静的气氛，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可以。”

    徐修涵也说：“但凭慕容兄安排。”

    于是便招呼上了另一头的陆离慕枫和顾淮，准备在湖心岛下船。

    见到陆离的南絮，一下子又活跃了起来，亲昵的挽起了陆离的胳膊，陆离也没有嫌弃，任由她挽着，身后的慕枫倒是有些看不透她了。

    只见南絮对着陆离问这问那的，也不等陆离回答几句，她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游船返回后不多时就到了湖心岛，万俟睿许是因为刚才的不好意思，走在最前头下了船，南絮挽着陆离两个人跟在最后面也都一起走下了船。

    刚上岸没多久，就听到众人在喝“好！”掌声也随之响起，这也引起了慕容敬朗他们的好奇，但是显然万俟睿并不感兴趣，没办法顾淮只好找了一处离戏台最远的座位，刚一落座，戏园的小伙计就端了茶水和小吃过来，“你不听听这唱的是什么？”

    “我从小就听不得这些玩意儿，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慕容敬朗又笑着对徐修涵说：“咱们这个左副使大人啊，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的，倒是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呢！”

    徐修涵回之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言，端起茶水小抿了一口。

    “徐掌柜今日怎么不开门做生意了，到有兴趣来这儿凑热闹？”万俟睿阴阳怪气的问坐在他对面的徐修涵，“今日是游园集会的第一天，正好也让店里的伙计放松放松。”

    慕容敬朗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万俟睿，万俟睿干脆调转了头不看他俩，徐修涵也不觉得尴尬，和慕容敬朗依旧聊的火热。

    再看另一边的南絮和陆离，两人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南絮一块接一块的朝湖里扔石子，嘴里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身旁的陆离手里把玩着一朵落下的桃花，歪着头听着，表情柔和了许多，两人看上去更像是一对姐妹了。突然从一侧扔过来的石子激起了陆离面前的湖水，溅了陆离一身水，还不等陆离发火，南絮到跳起来准备找那罪魁祸首算账，却一看正是幸灾乐祸的顾淮和慕枫，两人乐的合不拢嘴，三人于是就这样“打了”起来，眼看着打不过就输了，陆离赶忙拦住了南絮，将她带离了湖边。

    看到湿漉漉的南絮，徐修涵惊了一惊，南絮委屈的说：“都是他！”手指着顾淮，嘴撅的都能挂上油瓶了，那三人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万俟睿朝顾淮使了个眼色，顾淮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递给了南絮，陆离又贴心的给她擦了擦，这才平息了她的怒气。

    万俟睿难得的放松了一下，心情也好了不少，但是苦于差事在身，这次的放松已实属奢侈，“我得走了，还有一堆事儿，你们好好玩儿吧！”

    “我也正准备带南絮走呢，早晨刚采回的药材还没有处理呢！”慕容敬朗看着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跟着说到：“那好吧，我们就一起走吧！”

    “你娘不是让你找媳妇儿嘛，怎么这就走啦？”万俟睿还不忘跟他开完笑，慕容敬朗不好意思的对徐修涵笑了笑，“让徐兄见笑了！”

    “无事无事。”

    “船来了，我们走吧！”

    在南苑门口，顾淮已经牵了马过来，万俟睿骑在马上看了眼徐修涵，又对慕容敬朗说：“有时间来我这儿喝喝茶吧！”

    慕容敬朗知道他是何意，经过这一上午和徐修涵的相处，想必也没有了那么多的成见，只是碍于面子，“好，到时候我和徐兄一起。”万俟睿听完也没应，一夹马肚子就走了，走在后面的顾淮临了还朝南絮使了个鬼脸，倒是南絮，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兄，那我也告辞了。”慕容敬朗对着他抱拳说到，“慕容兄，告辞，慢走。”他和南絮看着慕容敬朗三人上了马车，南絮对陆离依依不舍，慕容敬朗又说：“有时间就来慕容府。”南絮听了这才高兴的和她再见。

    “哥，你觉得万俟睿怎么样？”目送着他们离开，南絮也收敛了先前欢快的笑容，“别看他是京都府的人，其实没那么坏，可以认识看看。”

    “我看你俩好像也没有说多少话，你就这么确定？”万俟睿虽然一直纠结于他与皇亲贵族之间的关系，但是从今天来看，他也只是一直以来的一种戒备而已，并无恶意，不然也不会邀请他去喝茶了。

    “嗯，有些人，好坏不需要多言。”

    “我们也回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