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消失的图书收藏者
程云很难想象，一个铁匠家里竟然会有一个图书馆。 明亮的火光从蜡烛上扶摇直上，点亮了穹顶上的光球，三人高的书柜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 “我母亲是位伟大的生命锻造师，我只是代为保管这些书。”古欣看出了程云无言的惊讶，解释了一句，随后催促道：“别愣着了，肌rou强化魔药喝一喝，抗疲劳的魔咒赶紧背，要不然累死在锻造台上了我可不负责。” 「母亲是生命锻造师，你当铁匠？这算女承母业么？」程云思考着。 “这里的书，我可以看吗？”程云问道。 “哟，你觉得你还有时间看书？呵，挑几本拿出去吧，之后我不在店里的时候，这里你是进不来的。”古欣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她拿起一旁的大水壶，以及一些试管和药粉，显然是在调配刚才所说的肌rou强化魔药。 「rou身改造术、植物改造术、动物改造术、神经改造术、微生物改造术……」 仅仅只是在书架间游走，程云就感觉到自己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同时也为这些书籍缩包含的浩瀚领域感到震惊。 他上次进入图书馆还是在大学期间，那些一望无际的书籍总是让人感到安心和平静，总有种身边陪伴着这么多书便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些陌生的书给了他类似的感受。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书架丛林的深处。 「《基于大脑改造术的智识魔法批判》，古艾·著」 「这是古欣口中的母亲么？说起来，古欣好像没说她母亲究竟怎样了，只说替母亲保管这些书……那她母亲还会回来么？」 他抽出了这本由牛皮精细装帧的书，顺手翻看起来。 【序言】 【我平生向来不认为以杀人为乐的人是最冷酷无情的人，相比于生命魔法的追寻者，那些杀人者的冷酷心肠只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罢了，若说有什么人能超过生命魔法师的冷酷心肠，那或许只有作家……】 正当那一词一句勾起程云的兴趣时，古欣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嗤笑道：“你倒是很有闲暇。” 说着，她递过来一碗清水般的液体：“每天一碗，桌子上水壶里的喝完我差不多就回来了，当然，你要是觉得自己足够强壮，也可以不喝，我这里可是自由的很！至于食物，会有人给你送来的。还有抗疲劳的魔咒，别忘了。” “这就走了？”程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没料到逃跑的机会来的这么快？我可没有这么闲，今天要不是为了等小混蛋来，早就出发了。”古欣理所当然道。 “你知道他要来？” “你的问题太多了，不过告诉你也没关系，虽然我之前没被穆恩学院录取，但是魔导师雷沐是我母亲的朋友，偶尔她会在命运的节点写信给我。”古欣整理着她的长发，避免盘着的头发散开。 「很合理，我就是命运的节点。这个雷沐，之前在海明的口中也听到过……」 “喂喂喂，你这个表情，你以为自己是我命运的节点么？”古欣笑出了声：“人家只是告诉我这次掘金将会收获颇丰，只是顺便说了声小混蛋会来镇上，如果我想他了，不要错过。” “额……你想他了？”程云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对啊，你不觉得他很可爱么？”古欣理所当然道：“好了，别磨叽了，我要走了。” “不是开玩笑的？” 没有回答程云的问题，她摆了摆手，朝图书馆外走去：“进门左手边正好有四千公斤融铸好的生铁块，在我回来之前，全部要初步锻造成铁条哦。你有一刻钟时间离开这里，之后这里的魔法阵会开启，死了别怪我。” 「四千公斤，一刻钟……这个世界的度量衡也很熟悉，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他拿了几本刚才比较感兴趣的书，又拿起桌子上的水壶，以及一旁写着抗疲劳魔咒的纸条。 程云看了眼刚才古欣给自己喂水的碗，估计出那水壶中大约是一周的分量。 「七天，四千公斤是吧？这真的不是为难我？平均每天五百七十公斤，我如果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那么每小时差不多要打五十公斤铁，这……」 不得不说，程云感到有点无计可施，但古欣已经走了，没有给他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 “rou骨之王，岁月之主，此身虚妄，疲消神复。” 这是纸条上的魔咒，读完之后，程云并没有什么感觉。“可能是我现在并不累，所以没有什么效果……” 「不过这个世界的魔法这么简单吗？念念咒就能生效？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那些生铁快被切割成了整齐的方形柱，一旁还摆着已经打造好的铁块，看样子古欣的意思应该是让程云按照这个标准去打造。 “好歹教我一次啊……我又没学过打铁。”程云忍不住抱怨道。 他倒是并不担心古欣真的把他大卸八块，知道了那位所谓的魔导师雷沐也深入参与这件事之后，他隐约有种猜测，对方正盯着他。虽然这种想法难免显得自恋，但程云觉得自己的理由非常充分。 「如果海洛在半路就弄死了我，那他就不可能会来镇子上，也就不可能和古欣见面，所以这位占卜家的占卜结果是被她自己影响过的。如果雷沐不告知海明，海洛正在干坏事，那她预言的海洛将来镇子上也就不成立，她不仅预言未来，还在创造未来啊。」 「可以认为是雷沐女士一手促成了我和古欣的见面，而古欣显然也有她自己的特殊……这么一想就更加合理了。」 既然自己是某个计划中的一环，那自己就不会轻易被砍手？程云皱了皱眉，感觉这个推论似乎也不太成立。对方或许只要自己活着就行，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健康权。 程云拿起一旁的铁块，这比健壮的成年男性手臂还要粗长的铁块被他轻松拿了起来，这让程云有点错愕。 「自己怎么看什么都像手臂了？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铁的密度是水的八倍左右，这么大一坨水至少都得有十公斤了，那么换算成铁，这一块少说也有八十公斤。」 这是所谓的肌rou增强药剂么，程云想起了自己刚才喝的没什么味道的水。 那张记载着魔咒的纸条的背面还用乱七八糟的笔迹写了两行字： 【锻造：木材风箱点火把铁烧红了再锤】 【或者直接把铁锤红，都行】 「这就是他妈的新手教程？」程云人麻了，这教程还不如没有。 定下心来，程云瞄向了自己手中的生铁。 “如果我能在两小时锤好这块铁，那这个任务差不多就没什么问题，这meimei的药还挺猛，感觉难度不大。” 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决定今天先拿这块铁练练手。 至于逃跑……程云总觉得古欣早就留好后手了，很可能在给自己喝的药剂里下了毒，或者安排了几个掘金者手下暗中盯着这里？ 这个meimei也不是好对付的主儿，况且自己逃去哪儿呢？穿着被施舍的衣服，身上半个和钱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就拿着那封信招摇撞骗么？换而言之，这个被安排的命运，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命运了。程云是很好满足的性子，觉得现状已经十分不错了。 「古欣喜欢小恶魔……」 虽然古欣一直将海洛称作小混蛋，但程云觉得这个词并不足以概括海洛的性子，所以还是下意识将他称为小恶魔。 「真是重口味的meimei，不过也很合理，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心里都是些情情爱爱的，脑子都泡在荷尔蒙里，不理智是常态吧。」 自己又不是没经历过。 程云从铺子里搬出了成框的木材，随后将它们在锻造炉中摆放好，小心点火。 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要想铁烧的红，自己就得拉风箱，而铁烧红了之后就得锻造，但风箱一停，那火苗就下去了，铁块很快回冷，又得去拉风箱烧铁。 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他没法一边拉风箱一边锻铁，几个回合下来，铁没锻好，反而被锤裂了一条大口子。 虽然他的力量是足够了，也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能把风箱改造一下，不需要用手去拉，用脚踩不就好了？」程云思考着解决办法。 「干脆更进一步，反正挥舞锻造锤也要费力，那不如直接把风箱通过杠杆连到锻造锤上，那自己只需要挥锤子就能同时舞动风箱了，这很合理。」现在程云感觉自己的力量大小是过剩的，药剂给予的力量已经超过了打铁的需要。 「再仔细想想，火焰可以加热空气，那么如果能在足养的密闭空间中燃烧，本身就能提供短暂的热膨胀做功，如果能利用好这个能量，那根本就不用手拉风箱啊，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挥锤了。」 程云恍然大悟，好家伙，自己这是在发明蒸汽机吗？不，这已经不是蒸汽机了，而是用木材驱动的液体燃料发动机。 「这么想的话，似乎又不太合理了，木材燃烧完会有灰烬，那么在密闭空间里会堆积，影响气腔做功，并且手动锻造的气腔气密性很难保证……」 想了好一会儿，程云直骂自己是傻逼，在这个魔法的世界里，怎么老想用科学来解决问题？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不过锻造铁并不需要考虑发动机的比重，如果使用力大砖飞的设计思路，应该是可行的，比制造自己认知中的汽车发动机要简单很多。程云认真评估着。 抛开这些科学，他开始回忆起海洛额外教他的火焰，那是让他在“假装自己是魔法天才”的情况下使用的魔法，这么想来，这似乎也是一个大坑。如果自己真的像海洛预想的那样，让古欣觉得自己是魔法天才，那古欣很有可能带自己这样一个完全不懂魔法的人去掘金。果真海洛说的话，半个字都不敢听。 “深眠之龙，请赐金绒。” 程云皱了皱眉，他虽然只知道两句魔咒，但却莫名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两句咒语的意思，似乎都是像某些存在祈求力量？刚才的抗疲劳咒语是这样，海洛的火焰魔法也是这样……并且他完全感觉不到使用这些咒语会有什么代价，手上熊熊燃烧的炙白火焰似乎无需任何能源，直接燃烧着。 如果魔法只是这样，那还有什么意义呢？背咒语就是一切，无需学习，也无需付出什么，简直就如同天上掉馅饼一样。 白色火焰缓缓燃烧着，驱散了房间中的黑暗。 海洛笑盈盈地看着门口的哥哥，笑着问道：“小傻子已经送走了，放心吧，我什么都没做。” 海明看向了房间中的火焰，神色中若有所思：“你让他向那位祈祷了？” “血渊中的那条巨龙，自从上次我受伤后，它就回应了我的祈祷，不知道如果有其他陌生人也向它祈祷会怎样呢？”海洛盘坐在粗布床垫上，拨弄着手指甲，嘴角的笑容人畜无害。 海明深深叹了口气，似乎对弟弟无可奈何：“魔神是不可以亵渎的，你还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就算引火烧身了，也有哥哥在，我一点都不担心。”海洛说道。 “好吧。”海明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似乎认同了弟弟的说法，就算招惹了魔神，有海明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最坏？”海洛眨着眼，样子颇为可爱：“根据我对那位的感知，它似乎很渴望醒来呢，但有哥哥你在我身边，所以它没法下手。” “你是不是疯了，克林镇周围有数十万人！”海明抓着头发，神色明显垮了下来。 “这肯定得算到小傻子头上啊，只要他不念咒，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海洛笑道：“并且可恶的老巫妖不是在克林镇么？她也不比哥哥你弱吧。我做的太过火了么？” 海明沉默了半晌，他似乎想要将弟弟痛骂一顿，但又感到无济于事：“下不为例！” “哎呀呀，哥哥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海洛摇了摇头：“哥哥带我去血渊，难道不就是希望借助‘意外’，让那条龙苏醒么？” 小孩的眼里闪过几分寒芒，那飘摇的白焰缓慢闪烁，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