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会多出个爹爹
一年前，升任吏部尚书的宋骁晟在御前陈列出时任吏部考公清吏司郎中的陈林条条罪状，最终让陈家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局。也是在那之后，一向与她们将军府无甚交集的这位新晋尚书却突然来访，询问洛儿的身世。虽说是询问，但李氏清楚，以他的心计，定是查明了一切才会过来的。 想到洛儿也是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她便先把真相告诉了洛儿。 当年，在长青湖捡到这孩子后，因为楼儿希望能收留下来，她便派人查过洛儿的身世。没想到洛儿这孩子当真命苦：亲生父亲娶了丞相府嫡女，亲生母亲以为自己生了个死胎，亲外公视她为孽种，刚落地便派人欲将她杀死，幸亏那位被派去行事的人存有几分良知，只将她弄晕后放入溪流…… 关于宋尚书与陈家的恩怨，她也是在陈林罪状被证实后才知晓个大概。 那陈郎中外表宽厚亲和，不想内里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曾在地方做小官时，便暗地里找当地的山贼灭了一户口头上得罪过他的人家，一家七八口人，只有当时七岁的宋骁晟因与伙伴去山中玩耍迷了路才逃过一劫。随后便是这位宋尚书凭着实力与计谋一步步登上高位，揭发仇人罪状，报仇雪恨的事了。 至于他与陈林爱女和丞相府嫡女之间的爱意缠绵中带了几分真情，又带了几分利用，就不是她这个局外人所能知晓的。 陈家被灭门，按大季律法，罪不及出嫁女，洛儿的亲生母亲倒是因早已另觅良人未被牵涉。然王丞相嫡女嫁与宋尚书整整十四年却无所出，宋尚书也不知为何迟迟不纳妾室。 这其中是非对错，她这个外人没资格评说。洛儿容貌虽不似双亲，但的的确确是宋骁晟的亲生女儿。她原本就打算在洛儿及笄后告知真相，当时宋骁晟的突然造访也只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些，认不认这个生父，端看洛儿自己。 没想到这孩子知道自己真实身世后，却没表现出任何喜悦。时隔一年，她仍清楚的记得，这孩子当时只是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道：“母亲，青洛姓云，自二哥为我取名的那一刻，青洛便是将军府的小姐，是您和父亲的女儿！母亲，您不想要青洛了吗？” 当时她便胸口一滞，这些年，她们云家总算没有白白疼爱这个女儿。 忆及往惜，心如波涛，面上也不过是抿几口茶的时间。 李氏正思索着如何礼貌地请人离开时，身后便传来云青洛稍显懊恼的声音：“哎呀！母亲，女儿今日答应了给璟修辅导课业呢，差点误了时辰，女儿先行告退。” 复又对宋骁晟行礼道：“失礼之处还望尚书大人多多包涵。”言罢，抬脚就要离开。 “洛…洛儿，当真不愿与为父相认吗？”宋骁晟终于放下茶盏，朝欲要离开的云青洛道，语气中带了些许愧疚：“当年，为父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故而没有……” “尚书大人！关于此事，青洛一年前便已明确表过态，想必是尚书大人今日公务繁多，贵人多忘事。今日在此，青洛再重申一遍：青洛父亲是镇北大将军，母亲是将军夫人，我今生只有这一双父母！不会再多出一个爹爹！”云青洛打断宋骁晟后面的话，神色平静，一字一顿。 没喝孟婆汤的她，并不单纯的只是个十四岁少女，若不是母亲和云楼，她早就命丧长青湖中，哪里还能留着命让他来相认。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直接或间接被至亲抛弃的存在，生而不养。是云楼，是云家给了她新生，给了她，期盼已久的亲情与疼爱。 她不曾经历过宋骁晟的人生，无法切身体会他幼年便失去家人的撕心之痛。为了复仇，他接近仇人之女，使其未婚先孕后抛弃；他得相府嫡女青眼，抓住机会徐徐图之，最终得登高位……云青洛知道，倘若自己处在宋骁晟的位置，并不会比他做得更好。她同情宋骁晟的遭遇，敬畏他的手段。但唯独，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不想因这份突如其来的所谓父女之情与他绑在一处。 抿抿嘴，她又道：“母亲，尚书大人，若无其他事，青洛便退下了。” 李氏知晓她的脾性，便允了她离开的请求。 宋骁晟也没再多言，虽有不甘，但他也清楚，现在即便洛儿认了自己，他也无法保证能给洛儿比云家更好的保护。再等等，等七皇子大胜而归，等这京都彻底变天，快了，就快了…… 在厅外等候的小云见自家小姐出来，快步迎上去为她披上一件兔绒披风：“小姐是要直接去璟修小少爷那，还是先回海棠院？” “唔…咱们先回海棠院吧！”要去小侄子那是真，不过却不是她刚才所说的辅导课业，而是教他做小蛋糕，眼下他还没下课呢！ 也不知道那金宝宝是怎么搞的，昨日午膳前刚送他的小灰珠，晚间便说找不见了！ 她开始还有些兴奋，以为那顺眼的珠子会不会是乾坤袋之类的宝贝，可好一通“盘问”下来，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小金宝宝既没有将血滴到上面，也没有感觉到冥冥之中与什么东西建立了联系，似乎就是单纯地，消失了！ 若非“审讯”时小家伙眼眸清澈，一脸无辜，对自己又一向实诚，她都要怀疑小璟修是不是为了要学做蛋糕故意找了这么个由头。 云青洛前世高考结束后，在蛋糕店做过兼职，对制作步骤熟悉。前些天因心情不错，府中也有食材，便一时兴起做了个小蛋糕投喂璟修小盆友，虽说味道不及前世蛋糕店的出品，但胜在外观新奇嘛，小璟修很是喜欢。 十日后的腊月二十八，是定国公府老侯爷，大哥岳丈的六十岁寿辰。小金宝宝这时候学做蛋糕应该是为了他外祖父，也不知道小侄子能不能在十日内学会。 “小姐，再过几日，便是腊月二十四了，奴婢，奴婢……”小云略微不好意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怎么了？”云青洛掐断思绪，稍显疑惑地转头看向小云。片刻后“嗷！”她懊恼地狂拍大腿，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腊月二十四，小云的大喜之日！ 她怎么，就给忘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小云，最近事儿有点多。”云青洛嘿嘿两声，抱歉道。 “小姐快别这么说，奴婢，奴婢是想在明日出府去购置点东西。” “噢，没事，那明日便去吧，晚间我让账房提前给你结算下月钱。”云青洛笑笑。 这些年，她出府不是去医馆就是和夏萱一起，所以几乎不带小云一起出去，在府中又忙着练武囤货，除了小侄子与母亲，她对身边人的事都忽略了许多，故而一时想不起来。 不知不觉，小云都十八岁了，不过因为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云青洛总会忽略她的真实年龄。不过要说小云也是十分争气，拿下了府卫总管十六岁的小儿子，妥妥地吃了把嫩嫩的小青草啊！小云和绿儿的亲事，真是反向的老牛啃嫩草。 云府丫鬟的卖身契都在自己主子手上，在府中会待到什么年岁，端看主子的安排。对于自己两个忠心的贴身丫鬟，云青洛倒没什么刁难，待她们及笄后，若与人看对了眼，她就会把卖身契还给她们，让她们恢复自由之身，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不过，小云成亲，她得回去刨刨小金库，看看给这丫头添个什么嫁妆合适，毕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人又乖巧讨喜，不能让婆家看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