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寻香阁
寻香阁。 冷风瑟瑟，红衣少年带着白沐雪驾风驰骋，心中竟有些想把这极好的坐骑据为己有。 “现在他们不会追来了，你可以走了吧。“ 事发突然，白沐雪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但念在他曾经放自己一回，今次就当是还他了。 狸吾又是一笑，身前的少女个子很小，脑袋抵在自己胸前看不到现在的表情，但从她讲话的语气中明显感觉到不安。 “你哥把你和马都输给我了。“ 他说话的气息咫尺距离，白沐雪不禁脸上一热，又着又恼，回嗔道:“胡扯，再胡言乱语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狸吾继续道:“你放心，我对你这样的小丫头不感兴趣，我去个地方就放你们走。“ 白沐雪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面对这个血腥的妖怪，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弓起臂膀狠狠撞击他的腹部。 突如其来的一下使得他忍不住咳了几声，惹来小姑娘不住地笑。 “喂，姑娘家这么粗暴将来可嫁不出去的。“ “与你无关，你快离我远些，一身血腥味真叫我难受!“狸吾作势抬起手臂放在鼻下嗅了嗅，却是一脸的得意:“我觉得挺好。” 白沐雪白眼相看，不再作声。 子夜阴森，妖马之下的街道一片灯火灿烂。 二人落至半空周旋，底下愈加清晰的嘈杂鬼吟，豺笑狐叱实在尖厉刺耳，整条街充斥的糜烂、污秽，都被一盏盏炫目的彩灯掩藏着。 这是属于妖怪的花街柳巷“寻香阁”，亦是狸吾今夜的目的地。 整条街随处可见花枝招展，争相斗艳的女人，不论男子是否异类奇貌，她们都不在乎。 相较于白沐雪的不自在，狸吾却显得轻车熟路，分明就是此处的常客，甚至还能叫得出所有来迎接他的那些女人的名字。 他不在意搔首弄姿的女人越轨的触碰，也不在乎她们身上刺鼻的香味混杂着自身的血腥味有多让人作呕。 他径自去到一间客房，里面有四五个女人围着他，斟酒献媚。 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和一群女人谈笑风生的模样，白沐雪隐忍着胃中强烈翻滚的恶心，对他稍有的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喂，你带我到这里干什么“ 狸吾抬眼看她，那表情仿佛是刚刚才想起她似的，着实让人想揍上一拳。 “哎哟！狸公子，怎么到我们这还带个小姑娘呢。” 白沐雪被这娇中带妖，柔中带媚的嗓音弄的一身寒栗，她坐立不安，瞪向狸吾的眼中满是怒火。 狸吾看出她的不满，随口道:“哦，我既已到了，你可以带着马走了。” “不要脸。” 她的出言不逊惹恼了一旁的女人，画着乌色的柳眉皱得难看，白沐雪几乎能看到女人脸上的脂粉因此剥落。 女人涂着暗紫的指甲变得锋利，红唇微启，正欲动手之际却被一只强劲的大手掐着脸蛋拽了过去。 “别动。” 狸吾将脸埋在女人耳边，白沐雪看着他吻那个女人的耳朵，不安分的手也从女子锁骨慢慢往下抚…… 他一边亲吻一边将眼尾扫向白沐雪，他在笑，对……那眼分明就是在笑。 这画面不由得让小姑娘两颊泛红，可不听话的眼睛却怎么也收不回来。 女人在亲吻中慢慢褪去了方才的怒气，双颊甚至染上绯红，她的双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往狸吾身上摸索。 白沐雪愤愤起身，甩门而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女人被他轻轻推开，不规矩的手也被钳制住。 狸吾的笑容终在白沐雪离去之后卸了下来，姑娘们也被他退了出去。 他望着酒杯自语:“麻烦……今天小实不在啊……” 白沐雪的一切在这条街上都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神情不如花街女人那般妩媚，走姿不如花街女人那般妖娆，身段亦不如花街女人那般丰腴，但因如此的与众不同反让人眼前一亮，遭受不少卑陋龌龊的视线。 垂在腰后的三尺青丝被一股燥热的风吹着贴合在脸颊，她不耐烦地拂开。 回到云牙山已是五更天了，白郡司在不远的天际望见熟悉的火光迎面而来，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回房，没有任何询问。 “被带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没有注意到门口的身影，若有所思的小姑娘被这声音惊回了神，她注意到眼前的人脸上有着轻描淡写的担忧。 “去了一条叫寻香阁的街。” “什么”白斯寒一把捏住她的肩头，一丝慌乱的神情不难看出在担心什么事情。 “那你没怎么样吧” “什么怎么样“ “就是……没怎么样吧……” 白沐雪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有趣，拍拍他的肩笑道:“放心，我不过是看一场戏而已，什么事也没有。” 听她这一说，倒是放心不少。但若只是这样，她又为何心事重重的模样 白斯寒很想问个清楚，但少言寡语的他仅仅把疑问放在了心头。 寻香阁，男人和女人没日没夜沉沦于纸醉金迷的纷乱中，所有人只当这里是妖怪们寻欢作乐之地，其所掩藏的黑暗，知晓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蝎九阴又一落点——“寻香阁”。 镜妖女掌控着整条繁华的寻香阁，以吸食人族精气提升自身之妖力，寻香阁的妖精见过镜妖女的极为少数。 红叶狩依旧一身白衣黄裙，瓢泼大雨在暗灰色的油纸伞上架出一道朦胧弧度。 她踏着积水慢慢走，夜风刮起的雨滴打湿面颊，顺着发梢滴落。 雨夜也无法阻挡寻香阁的酣歌恒舞，红叶狩朝着街道尽头，那截然相反深不见底的黑暗走去，面容淡漠。 …… 天地山川正步入清冬，自那以后已过数月，云牙山对于蝎九阴族下各妖骇人事件一直保持观望。 冷冽的寒风一阵紧过一阵，鹅毛大雪爬满山脉，绵密无声挥洒人间。 今夜岩城清净一片，城中妖怪夜游去了。 偌大的花园已是芳菲渐尽，唯余几株红梅傲立絮花下，冷香扑鼻。 长廊边，一位身裹鳖袄的小姑娘抱膝而坐，身旁还搁着热气腾腾的花茶，声声风啸扫刮过耳畔。 她出神地望着黑压压的天，捧着茶杯慢悠悠地啜饮着。 “你最近怎么了”关切声音自身旁传来，她微微一愣，倒有几分意外兄长今夜没有一同夜游。 轰…… 一声巨雷伴着电光划过墨黑苍穹，整个世界瞬间被唤醒，很快便要下雨了。 “你怎么没跟爹爹出去” “一会有另外的地方要去。”白斯寒走近她身旁坐下。 “什么地方” “……没什么。”他遮遮掩掩，不愿多说。 白沐雪继续饮茶没有追问，似乎眼前的夜景更加吸引她，这倒是让白斯寒很意外，不由联想到上次出行甫佐城的事。 这丫头难不成又想自己偷偷跟去他心下犹豫良久，手边拈来一块甜糕递到小姑娘口边。 白沐雪顺势咬了一口，就听他坦白道:“去寻香阁。”白斯寒不意外她这般吃惊的模样，只是那诧异很快转为厌恶，就连两条眉都紧紧感起，眼里蓄满嫌恶。 他不禁匆忙辩解道:“喂，你别乱想，我是办正事。” 她却似乎不信，小脸阴沉下来，撅着嘴不屑地开口道:“到了那种地方未必经得住诱惑，左拥右抱，亲亲我我多恶心。”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会是这样的人” 白斯寒觉得她话中似乎另有所指，不免心生好奇。 看到对方满脸疑惑的样子，她这才从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中缓过了神，适才说那番话时，脑中浮现的尽是狸吾与那烟花女子亲热的画面。 她竟会这般迁怒白斯寒…… 白沐雪只得敷衍笑了笑，赶忙保持了沉默。 他自是看得出meimei近日的异样，自己又不擅刨根问底，但心中也能猜测几分她的变化定是与那日寻香阁有关。 “要不一起去为了证明我的清白。“ 白斯寒笑得有些无奈，她茫然抬头，反倒有些愧疚。 再次踏在寻香阁这条街，白沐雪脑中依旧揣着前次造访后的记忆。 这条街该是怎样依是怎样，即便在这个风雨交加之夜，那群男人女人依如行尸走rou般异着步子，饮着酒，疯笑着，对于陌生男人恶浊的目光，白沐雪是在身旁的人一阵拉拢之后才有所察觉。 “别离我太远了。”他叮嘱道。 “好。” 她亲密地挽上白斯寒的胳膊，这回并没有如往常那般被他排斥。满腹的反感厌恶顷刻融化成一片柔和。 她的兄长和那些男人，和那个狸吾是不一样的!两人又走了一段路。 白斯寒突然若有所思道:“红戎鬼在调查寻香阁的镜妖女，发现她与蝎九阴共事已久，下一步我想就从这里开始。“ “原来真的是办正事啊。”她笑嘻嘻道。 “否则呢，你的脑子什么时候装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砰！” 骤然一声巨响，街边花房上破窗而出一道身影，仔细一看，是一个口咬短刀的少年从二楼跃到街上。 窗门已毁掀起阵阵尘埃，少年动作灵巧地落至二人面前，身上的红衣因打斗而有些许破损。 他捂着胸口，嘴角渗着因重力击打而生出的瘀血，只一双眼神仍旧充满桀骜，无所畏惧。 露时间，花房内接二连三冲下来的妖怪惹得街上男女声声惊呼。 像是炫耀上风之势似的，领头的妖怪以一身蛮劲顺手就抓住街边一对男女，青色的大爪罩住两个脑袋稍稍用力，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便从指缝间淌下。 少年见状目眦欲裂，赤色的弯刀在所有人反应之前，就已经从那只粗大的手腕穿过，再狠狠往下划拉。 强大的妖力顺着手晚的伤口爆发，妖怪惊得连连后退。 为何要保护为何一个满身血腥的妖怪亦会因不忍而愤怒 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