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间
长乐宫倚湘殿内,沈云卿端坐于榻上,一袭白衣,香炉里,一股幽香升起。他身姿端庄,神情淡然如水,白袖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翻动着,恍若谪仙。 “云卿哥哥,该你了。”赵成宣望着沈云卿痴痴地笑着,手指着桌上的棋盘。 沈云卿看了他一眼,温柔一笑,执起白子,随意的放在棋盘上。 “赵成玉又不在此,你无需掩饰。”说完也不看赵成宣,径自研究起了棋局。 赵成宣歪着头,不明其意,拿起一枚黑子小心翼翼的放在白子旁边一脸天真。 沈云卿冷笑:“罢了,不懂便罢。” 倚湘殿大门被打开,内侍尖利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赵成玉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侍从,见赵成宣和沈云卿正端坐于榻上。 “寡人近日不见沈爱卿上朝,以为爱卿身有恶疾,却不想竟在此处与我皇弟下棋,当真是好兴致。” 沈云卿见赵成玉进来也不起身行礼,不紧不慢的为自己斟茶,仪态雍容。 “劳陛下挂心,臣偶得一棋局想着奕王殿下必定喜欢。” 奕是赵成宣的封号,女帝一登基便封了赵成宣奕王,还赐了封地,念在他心智不全才让他留在宫里,住榕妃生前的宫殿长乐宫。 赵成玉打量着他:“这个沈云卿天天旷工,上班摸鱼不说,见了皇帝就这态度,真是嚣张。” 赵成宣从榻上下来呆呆的笑起来:“皇姐你是来看我的吗?我无事,云卿哥哥在教我下棋。”赵成玉摸了摸他的头。 “前几日,你赐死了莘太妃?”沈云卿质问道。 “沈爱卿人不在,消息倒是灵通,这宫里任何事怕是都瞒不过爱卿耳目。”赵成玉不紧不慢地道。 这段日子,她也算有所进步。 沈云卿沉思了一下:“镇国将军麾下二十万兵马,他若想举兵谋反...” 赵成玉连连吐槽:“天哪,这人还真是道貌岸然,最想造反的明明是他,镇国将军造反,他不就正好可以从中谋划一番。” 沈云卿的前进道路上主要有两个障碍,一个是镇国将军付作年,他对先皇忠心耿耿,一生立下汗马功劳,为人保守又一心匡扶江山,必不会放任他谋逆,还有一个便是穆渊,穆渊心狠手辣,有野心,谁也不知道他对皇位是否有心,若真有那份心,他的身份也算是名正言顺。 镇国将军卧病在床许久,他的那些儿子又都是些不争气的,爱卿在为寡人担心吗?赵成玉 沈云卿从容的坐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却不达眼底:“镇国将军对皇室或还有衷心,可想将陛下拉下皇位的,大有人在。” “哦?沈爱卿你又知道了?”赵成玉故作好奇。 沈云卿笑容不再,面无表情地道:“比如说,穆渊。”谁也看不透穆渊在想什么,包括他。 赵成玉了然:“合着这是一出离间计,虽说穆渊也是个危险分子,但没有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危险。” “这些事寡人自有安排,不必沈爱卿挂心,沈爱卿还是尽早养好身子,才能为朝廷效力啊。”赵成玉说完拉着皇弟离开倚湘殿。 身后的沈云卿脸上出现若有若无的笑意:“恭送陛下与奕王殿下。” 一路出了倚湘殿,赵成玉在想刚才的事,赵成宣挣开她的手:“皇姐,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很忧愁。” 赵成玉轻声安慰:“皇姐怎么会有事呢?皇姐可是天女。” 赵成宣低落的看着地面:“皇姐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跟成宣说。” 赵成玉见他神色担忧,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禁觉得可爱,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好了,愁眉苦脸像什么样子。” 抬手招来赵成宣的侍女:“带成宣去东宫吧。” 东宫无人居住,空着也是空着。 赵成宣歪着头:“东宫?好吧,只要皇姐答应来看成宣就好。” 这弟弟有时看着痴傻,有时却又给人感觉和正常人无异。 赵成玉点了点头答应了他:“跟着你的侍女回去吧,皇姐有空就去看你。” 赵成宣边走边不忘吩咐:“皇姐一定要常来看成宣哦。”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赵成宣的眸子暗了暗,似有诡谲的阴云在他眼中聚集,他眼中被天真懵懂所掩盖的,似是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赵成玉还是挺喜欢这个便宜弟弟的,长得好看,还听话。 忙碌一天的赵成玉早早便上床休息了,夜里她做了很多梦,有在二十一世纪的,也有在这的,一幅幅画面层出不穷,让她有点混乱,眼前是滔天的火光,耳边是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猛地惊醒,便看到一脸担忧的裴秀:“成玉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天还未亮,屋子里静的出奇,赵成玉看着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室友,有些看不懂她了,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这一切的荒诞事在裴秀看来正常不过,她可以轻易的接受一切离奇的事。 这一刻,她感到一种莫大的孤独感。就像在某个傍晚,一觉醒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裴秀伸出手在赵成玉眼前挥了挥:“我说陛下,你要是再这么坐下去,早朝可要迟到了。”
赵成玉这才回过神来:“裴秀,我到底怎么才能回去啊,我想家了。” 裴秀也沉默了,良久,赵成玉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上朝吧,可能二十一世纪的我已经...”她没再说下去,梦里的哭泣声是她的家人。 自从当了女帝,赵成玉已经习惯了早起,东黎国建国一百二十年,一周五日早朝,主要是听下面官员的工作汇报,讨论一下国家大事,每年一次大型朝会,定在一月,用来做年终总结以及宴请四方来使。 往常的早朝就和影视剧中经常看到的差不多,皇帝和臣子一起讨论国家大事。赵成玉作为东黎史上第一位女皇,朝中很多人不满,碍于几个朝中备受尊敬的老臣和穆渊的支持,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赵成玉端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下面站立的满朝文武。 众人叩拜过后,一老臣站了出来:“臣斗胆,听闻陛下前几日赐死先帝的莘太妃,莘太妃乃镇国将军之女,如今镇国将军卧病在床,若是他得知此事,恐怕让他更加忧心。” “更何况各国使臣不日后便要进京,若让使团们发现我东黎君臣不睦,恐怕会惹得天下人非议。” “陛下此举...有失考虑。”樊翀义正严词地道。 赵成玉看着下面的人,嗤笑了一声:“人都已经杀了,那太傅说说现在该如何?” 这位樊翀是老皇帝生前给赵成玉姐弟安排的老师,他行事有些古板,却一直对赵成玉十分关照。赵成玉早就料到樊翀一定不满自己杀了莘太妃,这位太傅最是啰嗦,可是杀都杀了。 樊翀刚要说话,便被沈云卿打断:“莘太妃以下犯上,陛下惩治她理所应当,想必付老将军也不愿再认这亲。” 莘太妃并非镇国公亲生,人尽皆知。 穆渊和沈云卿并肩二站,穆渊一会看了看沈云卿,一会看了看赵成玉,他似乎讶异沈云卿为何会帮赵成玉说话。 赵成玉也有点疑惑:“这沈云卿不按常理出牌。” 自她登基,亲临朝政以来,各方势力汹涌动荡,支持的人有,有谋逆之心的也不少,若说沈云卿想通了支持她,她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朝中之人大多隔岸观火,都是一群墙头草,看自己大势已去,必然转身投靠别人。 赵成玉看着樊翀:“此事寡人会给镇国公一个交代,用不着太傅多花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