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 十

    次日，我依旧和老妈上街捡破烂，中午回家送了趟宝贝。吃完饭再去找老妈的时候，找了好几个地方也没找到，后来我也不找啦，干脆就自己一个人捡吧，出来一趟也别空手回去。想着想着，正巧前边路边有两个垃圾箱。走到近前，我放好小推车，拿着袋子炉勾子在垃圾箱里扒拉开来，还好，总算没白费劲，捡了三个易拉罐，一个破自行车脚蹬子，还有两个白酒瓶子，还有一个破铁盒，再扒拉也没见有啥好玩应，两个垃圾箱都捡完啦，将丝袋子和炉勾子往车上一扔推起小车继续前进。

    走着走着到了一处楼宇小区，上小区转一转，也许会有不小的收获，于是小车一拐进了小区。然而在小区的楼宇间转了一大圈，也没捡着啥玩应。那我也不甘心，没走多远又遇到一个垃圾箱，于是我上前在里翻来翻去地寻找宝贝，就在这时就听见一个小男孩的喊叫声：“mama你看，那有个小男孩捡破烂呐？”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领着一个正用手指着我的小男孩，由远而近地朝我这个方向走来。当走到我身边时，就听那个女人低着头对着小男孩低声说道：“看见啦吧，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像他似地捡破烂。”走过去的小男孩，又回过头来张着大嘴，顽皮地冲我一伸小舌头。那个女人回头看了一眼不知说了什么，用力拉了一下小男孩的手，加快了脚步。我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直到看不见他们的影子，这才会心地笑了笑，又一次低下头在垃圾箱里扒拉来扒拉去地继续寻找宝贝。

    心想：刚才那女人倒会找机会教育孩子，只是不该瞧不起捡破烂地。捡破烂咋地？捡破烂就低人一等啊？我这也是劳动，我又没管你要饭。你有什么……“小伙子，我这有点破烂送给你啦。”这时一个老大娘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急忙抬起头来，接过老大娘递给我的一个大塑料袋说道：“谢谢大娘！谢谢大娘！”“小伙子，十几啦？”“还十几呢？我都二十二啦。”“二十二？不太像好像十六七。家里有困难啦？”“啊，没有没有。”那年纪轻轻地为啥出来捡破烂呀？”“这……”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你看你，就是二十二，也不大呀，趁年轻学点手艺学点本事多好，有手艺就不愁没饭吃。”“大娘说地对，大娘说地对，谢谢大娘！我得走啦大娘，谢谢大娘！”我急忙把老大娘给我的破烂装到车上，推着小车逃也似地往家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可是到家一看，老妈还没回来。看了一下表，才两点多钟，于是将捡到的那点破烂往后院一倒，也没归拢，就又出去捡破烂。这一次，我又找了一个居民小区钻了进去，可是非常遗憾，转了一大圈还是没捡到多少东西。唉，对啦，住楼的一些人家常把垃圾袋垃圾桶放在楼道里。

    对，到楼里转转看啥样。这么想着就进了一个楼门洞。一楼没碰到啥；二楼呢，有家有垃圾桶却是空的；再上三楼，有家门口放着两个垃圾袋，可里边没啥好玩应。还有一家放着一个垃圾袋，捡出一个酱油瓶子，还有一个又脏又破的小铝饭盒，算是好玩应收入袋中；接着是四楼，三户人家倒是干净啥也没有；抬头看看还有五楼，上去看看也许会有收获，可到了五楼一看，除了两口缸以外就是一些木板木方子在那堆着，垃圾袋一个没看见；想上六楼，却没有楼梯了，到顶啦。这一趟真叫我失望，从一楼爬到五楼，累地我腿焦酸，却没多大收获。就在我失望地往下走时，突然发现，四楼与五楼间的缓台窗台上，有两个十分精巧别致地小花盆，里面的花已经枯死，只剩一根主干光秃秃地立在盆中央。这两个花盆真是太好看啦。

    走到近前我细看了一眼花盆，情不自禁地拿起其中一个仔细地端详起来。花盆是一个六棱形的小瓷花盆，间隔的三个面上还绘有诗词和花草。这叫我爱不释手，我下意识地看了看五楼，三户人家没什么动静，又朝下看了看四楼，也没个人影。心想：好不容易上到五楼累地够呛，啥也没捡着，就这么两手空空地下去也太屈啦。上一趟不能白上，反正也没人看见。我又上下看了看，确定真的没人发现，这才小心地将两个小花盆装到袋子里，此时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啦。装好花盆，我一口气跑到楼下，在三楼的时候，还险些撞到一位上楼的小女孩。

    到了楼外，把袋子往车上一放，推车就走。不一会儿就出了小区上了大道，回头看看也没什么人跟来，这才算有点平静下来，渐渐地放慢了脚步。走没多远，我又看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我，我的心又平稳啦一些。走着走着，情不自禁地又回头看了一眼，没见什么异常。哎呀……哪还有心再捡啦，回家吧。就这样，慌慌张张地推着车子回家啦。到家以后，见院门还挂着大锁头，知道老妈还没有回来。自己打开门锁将车推到院子里，然后又走出院门朝外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重新关好大门。来到厨房灌了一肚子的凉水，身上的汗水更多啦，于是我脱掉湿透了的背心长裤和小裤衩，站在地中央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汗水，然后找出一条新裤头换上，便四仰八叉地躺到了炕上。

    脑子里不时地出现刚才拿花盆的那一幕。正想着，突然外面的一声响把我吓地一激凌坐了起来。隔着窗户一看，原来是老妈回来啦。只见老妈一前一后地背着两个丝袋子，左胳膊夹着两块纸壳子不说还拎着个塑料兜。我赶紧下地跑了出去，接下东西对老妈说道：“你上哪去啦老妈，我找你一大圈也没找着。”“我就在丁字房那片啦。”老妈喘着气说道。我拎着袋子又问道：“啥玩应啊这么沉？”“都是好玩应，拿后院去吧。”我有点吃力地背到肩上经厨房来到后院，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装的是几块红砖，还有一些玻璃瓶、破铁罐、破纸壳、破书本，再有就是一大袋剩饭剩菜也就是鸡食。

    我把袋子放稳，又一次来到前院，只见老妈正翻看着小推车上的丝袋子。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我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就听老妈问道：“你这袋子里装地是啥呀？”我没敢正视老妈，低下头去拎地上的塑料兜，同时轻声说道：“那是捡地花盆。”说完就奔后院走去。来到后院，我就再没敢上前院去，而是归拢起捡到的那些宝贝。这时，老妈拎着我那个丝袋子来到我的身边，并将花盆小心地取了出来放到地上。我不敢再看老妈，转过脸来继续整理着宝贝。“小四呀，这俩小花盆儿挺好哇，在哪旮沓捡地呀？

    ”我偷看了一眼正在端详花盆的老妈低着头说道：“在三宿舍那捡地。”“三宿舍？我总上那去，那块地人家别看住楼，也都不咋富裕，谁家能舍得把这么好地花盆扔了呢？”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低头只顾整理着宝贝。这时就听老妈又说道：“多好地花盆呀，就算不要啦送人也行啊，哪能扔了呢？这也太败家啦。”见老妈半信半疑的样子，听了老妈的话，为了能让老妈相信我，于是我又说道：“那是个老太太不要啦送给我地，说是她养花养不活。

    “老太太送给你地？那你刚才为啥不说呢？干啥说是捡地呢？”“这……”我一时答不上来老妈的问话，心里怨恨起自己来，不解释还好点，这一解释倒出岔啦，这可咋整？只觉得老妈好像正紧紧地盯着我看呢，更不知道咋地好啦，一时竟发起呆来。“四呀，别跟妈撒谎啦。妈捡一辈子破烂啥没见过呀，可妈从来没背着人家捡东西，捡就是捡，光明正大地捡。妈捡了一辈子，从来都没做过这种亏心事儿。”“老妈，不就两个破花盆吗，以后不拿就得了呗。”“四呀，这不是两个花盆地事呀，花盆是好，再好再值钱，又能值几个钱呢？可一个人的好名声是多少钱也买不来地。你能因为这两个花盆影响你的名声吗，你叫别人咋看你呢？你还是一个好孩子吗？四呀，今天咱拿的是两个花盆没让人看见，咱躲过去啦，没啥事儿。下一次呐？要是碰着银盆金盆，你拿不拿？我们还会有幸躲过去吗？哎，早我就说过，不让你们这帮孩子捡破烂，怕的就是捡来捡去变成连捡带偷，开始小偷小摸，慢慢胆子大了就变成大偷大摸，那不是妈害了你们吗？你这才捡几天呐？就出这事啦，往后还能啥样呢？哎，真是越想越怕呀。你妈呀，这辈子养了你们这么大一帮孩子，认可自己吃点苦遭点罪，也不愿意看到你们去干那种缺德事，要是谁蹲了大狱，那妈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哇，还有啥脸见人呢？”

    “老妈，你别说啦，我……”我猛地转过身来，拉住老妈的手，望着眼含泪水的老妈，又低下了头。“四呀，妈这辈子不指望你们有啥大出息，就希望你们每个孩子都没病没灾地，平平安安地，有个班上，不愁吃喝这就比啥都强啦。妈这辈子呀，也算没白活。”老妈语重心长地说着，声音也有些颤抖啦。我抬起头，望着老妈，老妈的泪水在眼圈里打着转。“老妈，我错啦，我这就把花盆送回去。你别伤心啊老妈，以后我再也不干这种事啦。”老妈点了点头，流下了两行泪水。我赶紧装好花盆，拎着袋子，来到屋里，穿好背心长裤，就骑上自行车出了家门去送花盆。然而，就在途中，我的心又犹豫起来，是送还是不送呢？万一送回去的时候，被人发现那就完了，挨顿臭骂挨顿打倒也没啥，谁让咱偷东西啦，可要是弄到派出所，事情闹大啦，那时候老妈不是更加伤心吗？哎，不送吧，可又已经答应老妈给送回去，再往家拿那是肯定不行。正想着，偏巧看到路边就有个垃圾箱。哎，扔了算啦，反正也没人知道，回去就说送回去啦，以后保证不干也就是了。

    这么想着，车子就停在了垃圾箱旁边，见左右没人，我立好车子，将袋子里的花盆取出来后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到垃圾箱里，可站起身刚要转身走，又一想不行，万一明天老妈要是上这来捡破烂见到这两花盆咋整啊？也不见得就那么巧，兴许她还没来叫别人捡走了呢。哎，不管咋说，这么干总觉不妥当，于是我又弯腰将花盆拿了出来重新放到了袋子里，还是把它扔到远一点偏一点的地方更好些，不能让老妈再看见他们。于是，推着车子，拎着袋子又继续往前走。心想：这两个花盆还真挺好，扔了还真有点怪可惜地。哎，不扔吧，还怕送回去被人发现，是送还是扔呢？哎呀……咋整呢？……送人吧，送谁呢？万一传到老妈耳朵里咋整啊？不行，还是送回去吧，不是答应老妈送回去吗？咋能说话不算话呢？如果真叫人发现，我就如实和对方说，我想对方也许能原谅我，如果不能原谅我，那他爱咋地咋地，反正我是不能再做亏心事啦。对，送回去。这么想着，我又朝拿花盆的小区赶去。很快，两个花盆完好无损地又送回了原处，也没有被人发现。在回家的路上，我心想：我今天这是咋地啦，稀里糊涂地咋干出这种事来啦呢？记得以前梅哥丢啦自行车，要去偷别人的自行车，我劝他不要偷时，我讲地那是头头是道，句句是理。可今天轮到自己，自己咋就迷失方向了呢？偷花盆前我咋就没想到这些呢？哎，我咋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哎，要不是老妈及时提醒，这件事儿要是让牡丹姐他们知道啦，他们又该怎么看我呢？哎，往后哇，说什么也不能再干这种蠢事儿啦。真希望老妈不要对任何人讲这件事儿，这种事让谁知道啦都不好。正想着，突然来尿啦，咋整？赶紧找厕所吧。这件事儿，老妈真的没有对任何人讲，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地，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很愉快地度过了这一夜。

    这使我对老妈更加亲近啦，觉得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老妈。特别是在我同老妈捡破烂的第五天时，我发现老妈的一个新秘密，这让我对老妈的爱又近了一层。那一天，我简直叫老妈的举动给惊呆啦，我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一切又都是真真切切的，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我的老妈能做出如此伟大的壮举。事情是这样的，这天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碰巧遇到一户人家室内装修，扔出不少破木头和其他一些破烂，所以很快就捡了满满一车的宝贝。因此，老妈让我先把这车宝贝送回家。

    吃完午饭归拢好宝贝再上八中后院去找她，她会在那里等我。可我呢，怕老妈等着急，又不觉得饿，所以到家以后，只是把小车上的宝贝倒腾到后院也没归拢，也没吃饭，就直奔第八中学而去。快到八中的时候，隔着马路远远地就见老妈一个人坐在八中的铁栏杆下，捧着一个白色的一次性饭盒正吃着什么。这时就见铁栏杆里面有两个女学生拎着个大红垃圾桶，走到铁栏杆前，好像喊了一声正吃东西的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