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见老瞎子
李鱼回到清风寨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这一路上他滴水未进，早晨临行前喝的那几口粥早就被消化干净，他现在饥肠辘辘，迫切地想找些食物果腹。 幸好一行人没有其余的活动，在寨口分别之后，随即便像归巢的燕子般朝各自家的方向四散而回。 李猛和二当家一同前往寨子里的议事堂，他们要在那里与寨子里的其他人商量接下来的计划，而李鱼还没到能够参与这种决策的年纪，他也乐得清闲，便一个人朝家走去。 李鱼强忍饥饿，沿着蜿蜒的石阶一步一步地往家走去。一路上，李鱼遇到许多背着竹篓的女人，竹篓里装的或是柴火，或是野菜，但分量都不轻。 竹篓上的肩带深深地陷进了她们瘦弱的肩膀，她们就这样在石阶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 尽管被生活压弯了腰，但当她们从李鱼身边经过的时候，却总还是费力地抬起头恭敬地称呼李鱼“少当家”。 在一旁穿着破烂衣裳，流着鼻涕疯跑的小孩也会模仿大人的样子朝着李鱼行礼。 李鱼看到这一幕，内心止不住泛起一股酸涩，她们太苦了！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她们就是一群挣扎在温饱线上从老天手里抢饭吃的可怜人。 等到了冬天，寒冷、饥饿每一项都能轻易地带走她们的生命。 尽管生活如此艰难，但她们依旧尊敬他这位不管事的少当家，李鱼知道她们的尊敬来自于自己的父亲，大当家李猛。 在她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李猛给了她们加入清风寨的机会，虽然艰苦，但总归是活了下来。 中国农人性格里朴素的善良和知恩图报让她们爱屋及乌，对李鱼也尤为尊敬。 李鱼感到无比地沉重，他对自己肩上重担的认识也愈发地清晰，振兴清风寨的念头业已成了他的一个执念。 李鱼沿着石阶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家门。 刚进家门，李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发呆的少女，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搓捻着自己的辫子，双眼呆呆地望向远处。 李鱼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少女也在笑声中回过神，发现了正站在门口偷笑的李鱼，她鼓了鼓嘴，给了李鱼一个白眼，可随即又蹦蹦跳跳地朝李鱼跑去。 “少当家你回来啦！山下好玩吗？有什么新鲜事吗。。。。。。。”这少女便是小蝶，自从李鱼下山之后，她就一直等在这里，从早上一直等到日头偏西。 现在，看到李鱼回来的小蝶便缠着李鱼让他讲讲山下的趣事。 李鱼有些心疼地看着小蝶，他握住小蝶有些发红的双手，将它们放到嘴边哈了口气，然后温柔地揉了起来。 小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匆忙间想抽回自己的双手，但奈何李鱼的手就像一只大钳，死死地握住她的双手，使其动弹不得。 小蝶有些心虚地朝周围瞧了几眼，待发现没人之后便松了口气，安心地享受起李鱼的温柔。 二人像久别的小夫妻温存一番之后，李鱼从怀里拿出了那只木簪子，把它放进了小蝶的手心里，“来，这是给你买的。” 小蝶看到这只做工精湛的木簪子，惊讶地合不拢嘴，用手轻轻地感受着簪子上的余温，随即便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李鱼，眼里满是感动、喜爱和甜蜜。 “快戴起来试试吧。”李鱼笑着催促道。 “少当家能帮我戴上吗？”小蝶埋着头小声地说道，在她说出口的时候，晶莹的耳朵红得像两块赤玉。 听到这话，李鱼笨拙地替小蝶盘着头发，但他实在是缺乏经验，盘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还是小蝶扶着李鱼的手才盘了个勉强能过眼的发髻。 随后，李鱼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插了进去。 大功告成的李鱼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便对着小蝶喊饿。于是小蝶就拉着他走进了屋子，只见屋里的桌上摆着一碗白粥，一碟素菜和几个馒头。 李鱼顾不上其他，抓起馒头就啃了起来。小蝶则坐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满心欢喜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李鱼。 见李鱼吃饱之后，小蝶起身想去收拾碗筷，却被李鱼阻止，李鱼拉着她让她陪自己出去消消食。 二人肩并肩地走出屋子。一路上，小蝶满心沉醉于李鱼带给她的簪子，不停地问着李鱼好不好看，李鱼也笑着夸她美丽动人。就这样，二人乐融融、甜蜜蜜地散着步。 突然，李鱼转过头问小蝶道：“小蝶，你知道寨子里的老瞎子住在哪儿吗？” 小蝶被李鱼的提问搞得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偏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少当家问的是寨子里做木工的瞎爷爷吗？” “对，就是他。” “瞎子爷爷住在寨口附近，以前我经常跟着爹娘去爷爷家里请他帮忙打一套桌椅。少当家有事找爷爷吗？” “对，我也想请他帮我做一套东西，你带我去找他吧。” 小蝶甜甜地应下，便带着李鱼朝老瞎子家里走去。 二人在寨子里东拐西拐，终于来到了老瞎子的门前。 老瞎子的家是寨子里为数不多的有着院子的人家，而此刻院门大开着。李鱼二人也没有敲门，径直走了进去。 进了院子，李鱼这才发现满院都堆着木制品，做了一半的桌椅、马扎等等。而院子正中，一个老头正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坐着手里的板凳。 老头的一只眼睛深陷进了眼窝，里面空无一物，另一只眼睛却格外有神，脸上布满了起伏的沟壑，手上结着厚实的老茧，衣服上则沾着一些木屑。 “瞎爷爷，我来看您了。”小蝶对着老头叫了一声。 老头这才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看向二人，“原来是小蝶啊，是你家大人让你来找我的吗？” “没有没有，是少当家找您。”小蝶连忙摇手。 老瞎子转过头，讶异地看着李鱼，对他的到来感到颇为意外，但还是起身叫了一声“少当家”。 “不必多礼，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我做一套小玩意。”李鱼说道。 “不知少当家要做的是什么样的小玩意。” “你这里有没有纸笔，我画个图给你。” “少当家稍等！”老瞎子转身走进里屋，不一会便拿着纸笔走了出来，纸是粗糙的草纸，笔也是一支破旧的毛笔。 李鱼接过纸笔，在手里试了试笔，发现不怎么顺手，于是便自行去了柴房，找了块烧剩下的木炭，用手掰成一支粗细、长短都顺手的炭笔，便在纸上画了起来。 一旁的老瞎子被李鱼的动作吓了一跳，而后却是一脸惊奇地看着李鱼手中的炭笔，眼中神采连连。 几分钟之后，李鱼把画好的草图递给了老瞎子，怕他不理解其中的意思，又对他解释道：“我想要的就是这个东西，前端是一个类似于蒸笼的东西，不过和一般的蒸笼不太一样，它的上面不能漏气，侧边得留出一个孔，用一根长的中空的竹管插进这个孔里，竹管的另一端连着一个木桶。” 说完这些，李鱼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套装置是一个整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加强它的密封性，同时尽量想办法来降低中间竹管的温度。” 老瞎子接过李鱼手中的草图，仔细端详了一番，虽不知这套装置的用处，但还是对李鱼点了点头，说可以造出来。 李鱼见老瞎子应下，便道了声谢告辞准备回家。 “少当家！”就在李鱼转身的刹那，老瞎子突然叫住了李鱼。 李鱼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老瞎子。 “不知少当家手中的笔是什么笔？何人所发明的？”老瞎子问道。 “你说这个？”李鱼拿起炭笔随意地挥了挥。 “这不过是我一时兴起顺手弄出来的小玩意罢了，姑且叫它炭笔吧，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不过要是能在外面加一层木头就好了，这样写字的时候也不会脏手。”李鱼说完还颇为嫌弃地搓了搓手。 “炭笔！好好好，就叫它炭笔！多谢少当家的赏赐！”老瞎子满脸激动地说道。 李鱼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愕然，可随即又摇了摇头，带着小蝶走出了院门。 这老瞎子还真是暴殄天物，坐守金山不自知啊。对我给他的草图不感兴趣，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小小的炭笔上。 不过，过段时日这草图的价值恐怕就会让他瞠目结舌咯。 解决了一桩难事，李鱼的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与小蝶漫步在这石阶路上，而一旁的小蝶也被李鱼的情绪所感染，显得无比地欢脱。 于是乎二人就这样满心欢喜地朝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