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贵人

    随着释家各宗人员相继离去，后方围观的人群也风流云散，谷道终于恢复通行。

    道藏禅师取回杵在身后的九环禅杖，来到魏褚二人面前，行了个单掌礼，道：

    “幸亏有魏施主、褚施主出手相助，这释家各宗抢经之事方能圆满了结，老僧在此谢过！”

    “诶~，此乃我等份内之事，禅师不必言谢。”

    魏剑秋摆了摆手，爽朗回应。

    一旁的褚刀奴也是接过话道：

    “是啊，我等从荆楚赶来之时，诸葛军师早有交待，须弥山之行，一切听从禅师调遣！”

    魏褚二人从荆楚来到这须弥山，除了相助道藏禅师将释家本宗藏经带上镇国寺之外，最重要的目的是要将无昧接回荆楚天策府。

    道藏禅师对二人此行的目的也是早已知晓，沉思片刻后，缓缓道：

    “这换经之约虽已完成，但无昧要完全掌握那《易筋洗髓真经》，恐怕要花上不少时日。在无昧完成易筋洗髓的蜕变之前，二位不妨先到那平津城住下等候，待无昧习得《易筋洗髓真经》，弥补了身体的先天不足，再跟两位归楚，如何？”

    魏褚二人闻言，皆点头赞同。

    “既如此，那我们二人就先到那平津城的平津客栈暂住，禅师若有需要，尽可传书通报，我二人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魏剑秋与褚刀奴径直往龙虎谷口方向离去。

    道藏禅师目送两人离开后，也不再逗留，转身便向须弥山镇国寺赶去。

    后方，先前被阻的礼佛香客们也是纷纷启程，骑马的骑马，驭车的驭车，沿着龙虎谷道一路前行，从道藏禅师身旁经过时，都不免会偷偷打量几眼，却无人敢停下与之攀谈。

    唯独落在最后面的一辆骈马高车，快速追赶上来后，直接停在了道藏禅师面前。

    马车后室车厢的尾门打开，璟钰从车内探出头来，脆声问道：

    “圣僧此行也是要前往镇国寺的吧？若不嫌弃，可否与小女子驾车同行？”

    道藏禅师闻言，先是一愣，看向马车尾门处笑魇如花的小姑娘，又扫视了一眼从马车前室的驭座上探出身来的魁梧老人，随后哂然一笑，道：

    “如此甚好，那老僧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径直上了马车。

    高貂寺见状，握紧缰绳御马前行，两匹黄骠马顿时扬蹄飞奔，骈马高车沿路疾驶，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跑到了礼佛香客队伍的最前面。

    马车内，璟钰与道藏禅师相对而坐，互相打量着对方。

    面前的小姑娘虽作江湖游人的劲装打扮，但云游四海，见多识广的道藏禅师一眼便认出其衣衫的布料却是蜀地有名的游鳞锦，游鳞锦极耐磨损，因其表面纹织状如鳞片，柔韧丝滑而得名，且产量极低，价格十分昂贵，可谓寸锦寸金，能够穿得起此等名贵丝织物的人，其身份非富即贵。

    厚着脸皮蹭车的道藏禅师率先开口试探道：

    “幸得小施主大行善举，邀老僧同车相乘，这才免了这路途奔波之苦，否则，老僧这把老骨头可是要招罪了。”

    璟钰盈盈一笑，回道：

    “禅师说笑了，方才在谷道之中，禅师以一敌六大展神威，武道修为之高深实令小女子惊叹不已，这区区十几里路又能奈禅师如何？况且，能和禅师这般武力高强的得道高僧驾车同行，实乃小女子的福分！”

    道藏禅师见她侃侃而谈，心中不免惊奇，这小姑娘不过八九岁的模样，但言行举止大方得体，谈吐不凡，眉宇间自有侠气，给人一种落落大方的感觉，这点倒是和江湖游人有些相似。

    “听小施主的口音，不像是河东人士，莫非是从别处远道而来，到这须弥山镇国寺礼佛参拜？”

    司隶被南北向的纵水一分为二，璟武帝都所在的西边被称为河西之地，而须弥山所在的东边便被称为河东之地，两地的方言、风俗皆有差异。

    道藏禅师有此一问，想必是想查探自己的底细，璟钰稍加思索，却并不打算刻意隐瞒，抬眼看向道藏禅师，眼神真诚，坦然回道：

    “我叫璟钰，是关中秦川璟氏一族，此番前往须弥山镇国寺不是为了礼佛参拜，而是为了拜师学艺，学尽那释家禅宗七十二绝学！”

    听到这话，负责御马的高貂寺脸色一沉，心情复杂。所谓的关中秦川璟氏一族，不过是一种委婉含蓄的说法罢了。世人皆知，璟武皇朝国祚二百余年，高居帝位之人都姓璟，而璟武高祖帝便是龙兴于关中秦川。

    自家小主子如此这般介绍自己，无异于将自己的皇室身份坦然相告了。

    果不其然，道藏禅师听闻此言时，脸色兀然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心中对璟钰的身份也有了大致的猜测。不过，既然对方如此含蓄告知，想必也是不想在明面上点破自己的身份。

    念及此处，道藏禅师故作不为所动，脸色平静道：“原来如此，老僧今日当真是出门遇‘贵人’了。”

    道藏禅师特意在‘贵人’二字加重了语气，素来聪慧的璟钰自然听出了话语中的一语双关，见道藏禅师果然没有点破自己的身份，心下一喜，唇角含笑，回应道：

    “嘿嘿~哪里哪里~，依小女子之见，道藏禅师才是我的贵人呢。我自幼便酷爱习武，但家族中人皆以我是女子之身，并无学武天分，都曾厉言呵斥，极力反对劝阻，小女子也常因此陷入自我怀疑，无法定心。素闻禅师佛法高深，慧眼如炬，有识人之能，能否请禅师直言相告，小女子于武一道的天赋资质如何？”

    道藏禅师轻捻手中佛串，沉思片刻后，淡淡回道：

    “于武道而言，小施主虽年幼，却聪慧过人，心智、筋骨皆是不凡，可谓是天赋异禀；于佛法而言，老僧向来不信天命，而重因果，天赋资质并非是命中注定的，而是可以完全由自己掌握，不管做任何事情，只要能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定能有所作为，所谓‘心能转业，心能造业’，‘相随心转、命由心造、事在人为’，就是这个道理！”

    道藏禅师前面一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她璟钰在武道上很有天赋，后面一句则是说，哪怕现在没有天赋也没有关系，只要坚持习武，将来一样会有所成就，两句话的意思都是要她坚守本心。

    璟钰先前在茶馆听书时，就在高貂寺口中得知，道藏禅师原本是东海菩提寺藏经阁的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守阁僧，四十岁以前从不曾学武，但在熟读阁中万卷经书后，一夜顿悟，修得武禅，竟是一步入了宗师境。

    如今从道藏禅师口中听到这番话，自是受益匪浅，心中暗暗窃喜，忙学着江湖人士的规矩，行了个蹩脚的抱拳礼，道：

    “多谢禅师不吝赐教！”

    道藏禅师微笑点头回应，随后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能够得到天象宗师如此高的评价，璟钰内心欢喜不已，不时偷笑出声，而坐在前面御马的高貂寺也是嘴角含笑，御马时的疲惫感似乎都减轻了几分，当即晃动缰绳轻拍马肚，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不一会儿的功夫，骈马高车便驶出了龙虎谷道，沿着松竹林道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