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夜
“蔡叔，我会想你的，呜呜呜——” 唐风假装抹着眼泪哀嚎，像是哭丧一般。 蔡大盛正在交付运送的粮食，没有心情再去给唐风一个白眼。 “臭小子，路上照顾好自己，多给家里来信，我和你秦婶在家等着你。” 唐风看起来是毫不在意，可听到蔡大盛这么说，那添油加醋的表情倒也动容了一下，不再中二。 蔡主管正在指挥众人搬卸着粮食到粮行的仓库，正是忙得不可开交，只能边指挥边嘱咐唐风。早春关中平原自产的大米运到洛阳，正能赶上粮价上涨而卖个好价钱，蔡大盛出函谷关时听到运送粮食出关要户部审批，便早就准备交付完粮食后立刻启程，粮食运完在立刻启程回长安再运一趟，以此保证能和往年一样一月两趟，毕竟这可是他米行一年重要的收入。 夕阳向外扩展，像是要吞噬整个洛阳城，华灯初上，无月的时候，彩灯和朝霞交相辉映。众人忙碌了一天，终于干完了活，匆匆吃完晚饭整顿一番，便准备上路了。 “蔡叔，今晚是上元节啊，你们走得也太急了，要不留下来明天再走，我听说洛阳的元宵灯会和夜市是天下一绝呢。” “小唐啊，俗话说，时间不等人啊。这几天正是商行赚销的大时节，可不能懈怠了去。再说，这洛阳元宵啊，我都过了几十年了，没有你秦婶在身边，蔡叔我不过也罢。” 听到蔡大盛说得一脸诚恳，还带点自我感动，唐风心想真是“爱情使人盲目”，但估计十几年来蔡叔在洛阳待的元宵也不少，倒也不再去挽留。 两人又絮叨了几句，无非就是听到耳朵起茧子的老话，“早睡早起，按时吃饭，与人为善，以和为贵……” 送走了蔡叔，唐风一个人在房间里躺下准备小憩一会儿，他想着晚上好去逛夜市。 哦，对，差点忘了来洛阳是干啥的了。唐风拍了拍脑袋，终于想起了大事。 唐风从胸前拿出师父写给大师兄的信，这次旅行是来洛阳给大师兄送信的。 遥想和师父分别那日，师父说把信交给大师兄你就知道自己身世之谜了，唐风心跳又是扑通扑通加快。 “师父呀，这么天大的消息你都要拐弯抹角的。” 唐风一阵抱怨，但也期待着他身世之谜解封那天。 “镇北将军府？我大师兄在将军府上当家臣吗？” 唐风一脸疑惑，据他的观察，青莲剑派不论师父还是师兄师姐们，好像都是一副超然物外冷淡寡欲的世外高人模样，这显得唐风在他们之中格格不入。 “不管了，明天再去找吧，今晚，嘿嘿，先去看看洛阳的美景喽！” 毕竟在那荒郊野外恶山恶水的青城山上待了十余年，这么想着的唐风，把信胡乱丢在一旁，竟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得，要是青莲派的其他人看到他们的小师弟就这副德行来完成师命，估计“造孽啊”三个字在心中已不止响彻多少遍了。 ……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小八，公子我这几句诗怎么样？” “公子，好诗好诗。” 在离灯火通明的街市远一点的地方，一位公子袭白衣，羽扇纶巾，文雅无二，书童跟在后面，主仆二人沿着洛河渐行渐远，隐约传来诗歌的诵读声：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 华灯初上，本就以夜景闻名北方的洛阳，在这上元节的夜晚，灯火通明，今夜没有宵禁，以洛华街为主干道的商业区灯火通明，样式繁多的小摊小贩们卖力的吆喝着，街上车水马龙，整条街像条彩色的丝带一样流动。再加之小路不断延伸，更有众多店铺隐于种种曲径通幽之处，若非有老户带领，外乡人便是根本无法领略到这个城市古色古香的全部韵味。 上元节又称灯节，当晚每家每户都会点燃灯笼以图吉利，又有官府出面，网络制作各色华灯，连续三晚游街展览，灯笼或新颖奇趣，或豪奢尽显，人潮跟着能有十余里，可谓“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场面好不壮观。 本地大户均以自家当晚所游街之灯的辉煌程度来彰显自家的身份地位。更有好事者会评议灯笼好坏，做出红黑榜。 十年前，有大收藏家李某极尽工巧之能事，良选雕佛匠、剪纸匠、箍桶匠、染绸匠等，花了两年时间做出十架灯，以烧珠、料丝、羊角、剔纱诸灯辅之，于上元节这天展览后名声大振，至今仍为亲历者津津乐道。 灯队在洛华街游行，有珠子灯，以五色珠为网，下垂流苏，配以龙船凤辇、或民间故事；有料丝灯，以玛瑙紫水晶捣为屑，十余工序后凝以为丝，极晶莹可爱；有羊角灯，状类羊角，其上描金细画，璎珞罩之，尽显奢华；更有甚者，剪纸成花，罩以冰纱，有烟笼芍药之致，再盖以蜀锦，鲜艳夺目，巧夺天工。 灯队两旁各有专人燃放烟花，绚丽夺目。亲历了洛阳元宵的夜，想来“繁华”二字大抵如此。光是灯展唐风看得迷了眼，更不用说路旁的各式各样的摊位，真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那味了。 只不过，在闹市的一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两名妙龄女子围着一个粗壮大汉争闹着，双方身形的差距使这场闹剧极具反差和看点。 “大胆贼人，快把我的荷包还回来。” “大胆贼人，快把我的荷包还回来。” “大胆贼人，快把我的荷包还回来。” 周围陆陆续续围起不少人，这洛阳的夜，终究是不太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