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罪恶之城
“啊～！” 罗兰嘶喊着从床上坐起来。 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地握着他的手：“又做噩梦了？” 说着，轻轻拍着他的背，再抚平他皱紧的眉头。 “暗夜？” “是我。” “哦。” 罗兰再一次沉沉睡去。 梦中他又回到了魔幻世界里，关在牢房中，在斗兽场里参加参加惨无人道的角斗。他需要连续胜利十场，才可以获得自由——其实只要输一场，他的人生就结束了，不会有什么未来和交换，唯一的结局就是死亡。 好在他运气不错，从第一场和一头猛虎开始，对手越来越强。但他也在逐渐从重伤状态恢复过来，战斗技巧也越来越强。 第九场的时候，罗兰和往常一样，穿过长长的通道，被押送到了斗兽场边。打开了镣铐以后，他破例获得了一支精钢长矛，完全不是以往那种破破烂烂的锈蚀长剑能比的。他心里一沉，知道这回的角斗会特别艰苦，否则没必要浪费这么好的武器。 站在斗兽场的一角，他用力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草地上的鲜花越发红润了，花瓣上分布着鲜红的筋，就像血管一样，隐约能感觉到里面流淌着鲜血。看起来这一段时间获得了很多的血rou滋养。他从第八场胜利以后，就很久没有战斗了，估计是没有合适的对手，那个叫法佛纳的，或者说皇帝觉得不够满意。 大部分观众已经对他十分熟悉，有人大声喊着他的“名字”：“食脑者！食脑者！！！”看来每次吞食脑浆的举动深刻地刺激了观众们的感官，让观众们十分满意，印象深刻。罗兰看到了新皇帝正坐在观众席上，单独的位置将他与普通观众隔离出了一大段距离。法佛纳穿着紫色的法师袍，手里拿着一支精美的法杖，静静地站立在皇帝身边。 这次的对手不是从对面的铁笼子里放出来的。斗兽场的草地中央慢慢变黑，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罗兰看到从漩涡里面争先恐后地伸出了无数的肢体，有的都快要爬出来了，又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拖了回去。 “恶魔深渊！”一个观众失声叫了出来。 法佛纳回身，对着惊慌失措的观众们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人群很快就发现皇帝陛下就在最前面一动不动，也就平静了下来。 最后从深渊中走出来的是一头黑色的狼，浑身散发着烟雾，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就好像是还有一部分身体仍然没能进入到这个世界，还在平行空间里来回穿越。整头狼的身体能完全看清楚的只有狼眼和獠牙。狼眼金黄色的眼白，中间黑色的瞳孔，透过烟雾，冷冰冰地看着这个世界。长长的白色獠牙尖端有浓黑的雾气散出，就像是在滴着黑色的血。 黑狼走到面前，罗兰才发现，这头狼远比他当初遇到的沼泽狼高大，肩高就大约在4米左右。幸好没有沼泽狼的头狼那么巨大！罗兰还是庆幸了一下。 罗兰仰望着狼头，手里紧紧攥着长矛。 黑狼发出了一声长嗥，震得四面的墙壁上扑簌簌地掉土。 皇帝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整个观众席上静了一下，紧接着就爆发出狂热的呐喊声。 罗兰的胸口上慢慢地显出了一个项链的影子，吊坠是一颗尖利的狼牙，跟随着黑狼的动作震动起来。 黑狼低下头来，伸出舌头舔了舔罗兰。罗兰觉得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但是他没感觉到黑狼有任何敌意，也就没有做出抵抗的动作。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交头接耳的对话声，大多数人都是惊叹和难以置信。 皇帝面色不善，一下站了起来。法佛纳见状，法杖已经对准了罗兰。 黑狼低下头来，发出轻轻的叫声，似乎想和罗兰亲近。这时一道黑影飘过，暗夜一把拽住罗兰，跳上了黑狼宽阔的背部，紧紧抓住了它的长毛。 黑狼高高跃起，猛地坠下。斗兽场的地面重新变成了漩涡，黑狼一下钻了进去，消失不见。 法佛纳一声怒吼，法杖牵引着神的白光，紧追着黑狼照了过来。可是刹那之间，地面已经变成了草地，红色的鲜花被白光一照，暗色暗淡了不少，显出几分凄惨来。 罗兰只觉得自己从极高的地方落下，一直落不到头，顿时醒了过来。 他看见自己竟然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宽大的床上铺着不知材质的垫子，柔软又有支撑力。“这是弹簧床垫。”罗兰在心里说，“弹簧是什么？” 床上是厚厚的被子，看起来又暖和又轻盈。“羽绒被。” 房间里没有开窗，厚厚的窗帘完全挡住了外面的光芒。屋里有几盏奇怪的灯照亮了每个角落。“这是电灯。”罗兰一边想一边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认识这奇怪的东西。 可是脑海中又很快地出现了另外一段人生，他父母早亡，但好歹家境不错，剩下他几辈子也用不完的钱。他从小孤僻，但也算勤勤恳恳，努力学习。最后终于大学毕业，当上了一名光荣的社畜，整天穿着格子衬衫，坐在格子间里。一天又一天，敲着代码，换取微薄的工资。 罗兰摇摇头，实在想不清楚，就先不想了。 他起了床来，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罗兰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外面的景色十分陌生，和他以往的经历完全不同。 这是一座小楼的三楼，可以看到楼下有一个小院，院子里的草坪修剪得十分整齐。小院用低矮的木栅栏隔开来。再外面是一排又一排整齐划一的小楼，全都一个样子，有一种奇怪的美感。有一条笔直整齐的道路从楼中间穿过，上面偶尔有汽车开过。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经过的几个人让罗兰心情十分紧张，“苍白怪物！”但是心里另一个声音说：“不是，这是这个世界上经常见到的一个人种，白人。” “他们极有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入侵者，不过这只是推测，我从记忆里尽量搜索相关的知识，还没有找到证据。另外这个世界上的对立可能没有我们那个世界强烈。或者说，有可能这个世界已经过了这个阶段。” “圣迹城。”罗兰想起了这座城市的名字，“和名字刚好相反，这是一座传说中的罪恶之城。” 罗兰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但是并没有以往的那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尝试着感受了一下黑火和魔力，也都失败了。 “到底是这个世界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罗兰想不明白，过去二十年其实就是一场梦么？ 暗夜走到他背后，轻轻地说：“这不是我们原来的世界，我们都要赶紧适应它。” 罗兰回头看了看暗夜，还是熟悉的样子，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可能也并没有那么陌生了。 “那我的记忆是怎么来的？”罗兰疑惑。 “这个世界太高级，世界规则严谨到了连神都无法破坏的程度——甚至可以说，这个世界只有规则，没有神。我们找不到规则的漏洞，rou体无法穿过来。我们的灵魂占据了这个世界上原本存在的两具身体，以及他们的人生。” “我们还会回去么？” “会的，我们不得不回去。” “那我们之前是怎么过来的？”罗兰问，“我怎么完全不记得了？” “你做的梦实际上并不是梦，都是你的真实经历。你先说说你都记得哪些？” 罗兰认真回想，他最后的记忆就是被黑狼带到了恶魔深渊。后面就直接是刚刚在这个世界醒来了。 暗夜讲述了他们到达恶魔深渊之后的事。 恶魔深渊并不是一个单一的位面，它是由很多个位面组合而成，共同组成一个独立世界。这不是一个和平友善的世界，各种奇奇怪怪的魔兽与恶魔各自为政，依据自己的地盘，争斗不断。也有一些弱小的魔物会依附于强者，组成团队战斗，提高彼此的生存率，尽量扩大生存的空间。强大的魔物除了会在本位面打压弱小的种族，还会组建自己的军队，跨位面作战。 魔狼在恶魔深渊里还是很强大的。它们单独的战力比起炎魔这类半神来说差距颇大，但是它们总是集团作战，战争总是不会吃亏。这世上的生物大约都是这样，力量强大的往往繁殖力弱，繁殖力强的往往力量不行。唯有魔狼一族，繁殖速度极快，又基本上是食物链的顶端。而传说中的狼王已经具有神位，虽然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但实力却站在整个恶魔深渊里的最顶端。因此一些具有神位或者达到半神的魔物根本不会轻易上门来挑战，魔狼一族长期统治着一整个位面。 罗兰和暗夜被带到了狼王的面前。如果说罗兰在黑狼的面前只不过是一只较大的蝼蚁，那黑狼在狼王的面前就显得更加渺小。狼王皮毛呈灰色，此时趴在一个山谷之中，以罗兰的目力，也看不清狼王的尾部。狼王半睁着眼睛，瞳孔中映出了罗兰和暗夜的影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兰感觉这高达千米以上的狼头竟然很客气地点了点。 暗夜说道：“我想借您的地盘暂存一下我们的身体。” 狼王点了点巍峨的头。 暗夜也不客气，就在狼王的身边挖了一个坑，带着罗兰跳了进去。她也不掩埋，挖坑只是为了不让狼王在翻身的时候把他们挤压成碎渣而已。 她吟诵了一个极长的咒语，坑壁上就亮起了一个光斑。光斑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小门。 暗夜猛地在罗兰头上拍了一下，罗兰一个踉跄，身体冲进了小门。再然后他就在这个屋子里醒来了。 对这个世界两人都缺乏了解，罗兰和暗夜都尽量消化理解新身体的记忆。可是这些记忆和他们原本的生活差距太远，就像观看镜中世界，难以理解。 夜晚来临，一轮圆月升起。暗夜站在窗口看了半天，终于略带惆怅地说了一句：“还好，还是一样的月光。” 罗兰脑中一团浆糊，还没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暗夜，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就这么愣愣地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中。 就在此时，桌上一个比巴掌略小的东西发出了一阵音乐声，一个剪影一般的头像浮现出来。“手机！”两人一起说道，随即对视一眼，苦笑了一下。 罗兰下意识地接了电话。一个难以分清男女的声音传来，“资料已经准备好，在门口的信箱中，随时查看。需要什么直接打电话。老规矩，先付一半，其余的事成后结清。” 罗兰下意识地说：“好……”原本还想再问点问题，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罗兰尝试了一下回拨，发现是个空号。 下楼出了房门，罗兰看见了一个邮箱，白色的铁皮箱子，下面一根长铁棍支撑着立在草坪上。 罗兰下意识地回身，拉开在门内墙上镶嵌着的铁皮箱，从上门一排排的挂钩上选了一个，取下了一把钥匙。 邮箱里放着一个颇大的牛皮信封，里面塞满了资料，足足有十多厘米厚。 拿到屋子里，罗兰下意识地进入了二楼的一间屋，这间屋子没有窗户，照明全靠电灯。倒出信封里的资料，罗兰吓一跳，又似乎是预料之中，这里面包括了大量的文字资料介绍一个人的生平、喜好、重大事件、近期作息等，以及他的保镖团队、最近经常接触的人等信息，另外还有几张特写的照片。 罗兰脑海中再一次出现了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他从小接受各种训练，体能、格斗、枪械……他一边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一边被培养成了一个杀手。 他越发地糊涂了：“我到底是谁？” “你是罗兰，”暗夜说，“但是你的情况比较特殊，灵魂穿越过来后，身体里原本的灵魂还没完全消散，有一部分残魂，可能你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两个人开始看资料，不自觉地就开始分析从这人的生活习惯和行程该怎么下手，包括怎么接近，用什么武器，打击什么部位，如何快速处理尸体，如何迅速逃离……一系列问题，越讨论越细致。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睁着充满疑惑的大眼睛与罗兰对视。 这是什么样一对神仙眷侣？！ “你获得的记忆也不完整呀！”罗兰说。 “嗯，我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已经死了一阵了，所以记忆已经不完整了。”暗夜解释了一下，同时也有自己的疑惑：“原本他们是怎么死的呢？” 他们按照记忆，找到了地下密室，里面有各种熟悉又陌生的武器，包括各种长长短短的枪械、刀具、防具。 文件中给出的暗杀目标是一个大毒枭，目前名叫荣格，曾用名简直是不计其数。白人，棕色头发，打理得干净清爽，定制西装合身又精神，看起来又高又帅，孔武有力。脸上戴着考究的金丝眼镜，似乎受过良好的教育，一副上流社会精英的样子。但荣格实际上年轻的时候就在圣迹城下城区里混，文化程度很低，从最底层的“药品销售”小混混做起。从经历上看，这人脑子十分灵活，很早就在他的街区里实行新的线上线下结合的分销模式开始的，保持了客源的稳定可靠，主要维持中产客户。这类客户受教育程度较高，很难适应街头购买的方式，又很注意隐私。后来他又在采购和运输上想出了很多新的办法，掌控了全国近一半的药品进货渠道，可以说是日进斗金，逐渐从底层做到了现在的位置。 “事业有成”以后，他的行踪越来越隐秘，逐渐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业务”都是通过几个心腹手下去做。靠近他十分困难。不过他为了洗白，也做了一些正经生意，并且醉心于慈善事业。他有一些固定的习惯，可以加以利用。比如他每周总要花一天去现代艺术博物馆里参观，在里面至少消磨三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另外他会到几家著名的拍卖行，在慈善拍卖会上购买一些不太知名作者的现代艺术作品，他眼光精准，品味极佳，几乎每次购买过后，那个作者的作品都会大涨。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去歌剧院听歌剧，他在歌剧院里面有一个长期的包厢，每个月至少会去两次。唯一遗憾的是，他的出行时间总是不固定。 罗兰和暗夜分析了一下，从直觉上来看，歌剧院是一个比较容易得手的地方，最后混入人群也能迅速逃走。但实际上这非常困难，他的保镖人数众多，包厢里无法进入，武器也难以携带进入。拍卖行都是名流出没，安保措施十分严格。最终容易成功的地方就只剩下了现代艺术馆。现代艺术馆里能成功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工作人员，另一个是偶遇的顾客。 从两人“以往”的成功案例来看，可以同时实行，一个去当工作人员，另一个去当顾客。 任务并没有限定时间，所以两人的当务之急就是确切地了解自己的能力。失去了魔法和斗气，两人都不太清楚该怎么战斗了。 健身房里的锻炼很快就让两人失望了——力量太小，速度太慢了。以前会的很多武技都失去了意义。不过两人还是在格斗间花了很长时间来对练，先消除那种灵魂与身体隔离的状态，精准掌握了动作。 在射击场里的训练则是给了两人巨大的希望。这个世界的武器太先进了，枪械的精准性和威力远超他们原来的世界。以至于罗兰反反复复地把各种枪械拆开又装上，认认真真地观察每个零件的作用。甚至他都产生了回到原来的世界如何利用制作大威力狙击枪的思路。 暗夜的战斗技能变化不大，刺客的技能对体能要求没有那么高，更多的是对眼光和精准性的要求。可惜没有了魔法的辅助，隐藏身型变得十分困难。 罗兰就郁闷了，毕竟以前是战士，动作以势大力沉、大开大合为主，适合的是正面战斗。不过谁知道会不会用上呢？按照以往的记忆，好多次精巧设计的刺杀，最后都变成了两人互殴。但这具身体的战斗技能显然就不行了，基本上全靠年轻、身体素质不错来硬碰硬。罗兰的经验还能显著提高战斗力。 不过不管怎样，他们都急需一些培训。想起电话里的话，罗兰决定求助。 罗兰翻看了自己的手机，那里面总共只有两个号，一个是暗夜，另一个不知道是谁，想来就是组织了。电话打过去，是非常繁琐的确认程序，包括面部识别和输入密码等，都让俩人大开眼界，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有意思了。 终于，对面传来了一个男女未知的声音： “罗兰，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