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男人的梦想
在遥远的希腊，一个名为马其顿的小国出现了一位王者。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席卷了整个科林斯（Collins）大陆，然后便开始向东方进军。 那个人的名字叫亚历山大！（伊斯坎达尔是亚历山大的阿拉伯语名） 他有着跨越海峡的野心，甚至妄图染指波斯大帝国。 当然，为了保护祖国而走上战场的勇士们，绝不会在侵略者面前低头。他们赌上战士的荣耀，与亚历山大的军队作战，结果却被打得落花流水。 那些人有着高昂的士气和无穷的斗志，连拼命守护家园的勇士们都无法匹敌。明明只是为了满足一个暴君的征服欲而已，他们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呢？ 然而，站在俘虏们面前的年轻王者却像恶作剧的孩子般说道：“我想要的并不是你们的国家，我还要继续向东方前进。” 这个国家只是他侵略之路上的一个桥头堡吗？难道他的野心已经跨越了伊朗平原，想要征服遥远的印度？ 亚历山大发现这些人理解不了自己的意图，于是他说道：“我的目标是穿越整个世界！我要用自己的眼睛看一看俄刻阿诺斯（Oceanus，希腊神话中的海神，宙斯的岳父）的领域。我要在那无尽之海的沙滩上留下自己的脚印。” 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只当这是用来掩盖真实意图的谎言。 然而，这个男人却真的将打下来的领土还给了当地贵族，然后带着自己的军队继续东进。 人们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明白了这个霸王所说的都是真话。 亚历山大只是在向东前进，并且将所有的阻碍一扫而空。 一开始，他们感到很悲愤。自己居然为这么个愚蠢的理由战斗到现在。 但是这些人很快又产生了新的想法。 那个男人就要翻过东方的大山了。在那之后，他会看到什么呢？ 那个男人正在向着天与海的尽头进发，如果他最后成功了，又会看到什么呢？ 每一个男孩都曾有过探索世界的梦想，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的生活作打算。为了巩固自身地位而努力向上爬的男人们，逐渐忘却了曾经的梦想。而现在，这个霸王打乱了他们的生活，却又将他们心中的火炬重新点燃。 原来，那梦想从未消失过，只是隐藏在了灵魂的最深处。 理解到这一点的男人们，重新拿起了他们的剑。 他们不再是贵族，也不再是军人，他们是追梦的少年。干枯的心灵被勇气和希望填满，他们追随着王的脚步，向天与海的尽头进发。 就这样，亚历山大的部队越打越多，最终变成了一支欧洲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军。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群人啊。 曾经被打败的将军们，还有那些失去了皇冠的国王们，大家都带着同样的笑容走在一起，向着天与海的尽头进发！ 追随着王的脚步，走到那传说中的沙滩上！ 他们穿过了灼热的沙漠，他们翻过了寒冷的雪山，他们渡过了汹涌的河流，他们赶走了凶猛野兽，他们打败了神秘的异族…… 无数名士兵战死在异乡。 他们的目光在注视着继续前进的王的背影之时消散。 他们的听觉在倾听着遥远东方传来的涛声之时消逝。 即便用尽全力后战死，他们的脸上也始终带着自豪的微笑。 很快——就能够回到那梦中的景象，曾经见过的充满暮霭的海岸了。 那里除了海浪不停拍打着岸边的声音之外什么也没有，一望无际的辽远之海。 那是王给他们描述过的，却一生也未曾亲眼见到的景象。 所以，这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景象—— 而是在他们壮烈的征战生涯中，不断在他们心中憧憬的景象。 从那遥远的时空传来的英灵记忆的梦境结束之时，少年似乎听到了一阵涛声。 那涛声，也许一直就在他的胸中回响着。 ———————————————————— 昨天晚上，韦伯先是见证了Rider最强宝具的威力，然后又在梦中看到了他纵横天下的身姿。 这让韦伯更加认识到了自己和征服王的差距。 自己的Servant是如此强大，他一定能将所有敌人击败，获得最后的胜利。 （可是……我的胜利又在哪里呢？） 韦伯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名门贵族”的嘴脸。他孤注一掷地参加到这场圣杯战争当中，正是为了回击那些人的嘲笑和蔑视。 夺取圣杯，成为世界第一的魔术师，这就是韦伯对自己的要求。 然而，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韦伯的预料。他召唤出来的Servant竟然是一个不听指挥，完全靠自身实力战斗的家伙。 （再这样下去，Rider一定会逐渐走向胜利，而我只能躲在他身后，混到战争结束……） 只是因为抽到了最强的王牌，自己就可以不劳而获般地拿到圣杯？韦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反过来想，如果Rider失败了，自己这个无能的Master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韦伯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再这样下去，我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在这个过于强大的英灵身边，韦伯清楚地看见了自己是多么无能。和在时钟塔里受到的侮辱相比，这更加让他感到羞耻。 “你怎么半天都不说话啊？” 听到这个声音，韦伯抬起了头，Rider还是像往常一样带着纯净的笑容，低头看着他。 （这样的俯视……我已经受够了！） 韦伯勉强控制着自己，将这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里，换上了一种委婉的说法：“没什么，只是对你有些厌倦了。” “果然还是觉得无聊了吧？所以说嘛，咱们一起来玩这个游戏就好了。”Rider将手中的购物袋提到了韦伯面前，那里面装着他今天刚买的游戏。 “不是这样的！” 这个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终于让韦伯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靠着你这样强大的Servant夺取圣杯，这对我没有任何价值！就算是和Assassin签订契约，也比现在的状况好多了！” Rider摇了摇头，说道：“真要是那么乱来，你现在恐怕已经死过好几回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能够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战死，我没有任何怨言！要是怕死的话，我也不会来参加圣杯战争了！而且……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主角的？！你总是在我下达命令之前就擅自行动，你真的把我当成Master了吗？我千里迢迢跑到日本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别激动、别激动……” Rider还是吊儿郎当地笑着，让韦伯有一种使不出力的感觉。 “如果你寄托在圣杯上的愿望是能够打动我的远大志向，那么我今后就听从你的吩咐，如何？你的愿望是不是再长高一点啊？” 显然，这个大汉有着与粗犷外表不符的细腻思维，他已经从韦伯的表现上看出了少年的那点自卑心理。 “才不是呢！我……” 韦伯越说越激动，Rider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打断了这个少年的话。 “我说，你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对你来说，这个圣杯战争还算不上是人生的顶点吧？” “什么——！” 这难道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吗？ 少年刚要开口反驳，却又忽然理解了Rider的想法。这位征服王想要在这个世界转生，圣杯不过是让他重新获得rou体的道具罢了。伊斯坎达尔真正的目的，是在圣杯战争结束之后继续征服这个广阔的世界。 “如果你想要追求充满光荣和梦想的人生，那就为自己而战吧。” “……” 在号称能够实现所有愿望的奇迹面前，这个家伙竟然只是想要得到一副rou体，这种行为听起来是多么愚蠢啊。 然而，对这个自认为比圣杯更有价值的王者来说，这个愿望完全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这个如此骄傲、如此自信的家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今天早上，韦伯带着这样的疑问去查阅资料，但他越是从历史中了解到这个男人的伟业，就越是深刻地明白这个男人的器量是多么强大，以至于让那样雄壮的军队将他当作神明一样去崇拜。 能够将那些肤色不同、语言不同、立场不同的人们聚集起来，向着同一个梦想进发的，唯亚历山大一人而已 最后，韦伯不得不承认，那些嘲笑征服王的愿望，认为它毫无价值的人，才是拖着一副臭皮囊，对社会没有任何用处的庸俗之辈。 “对这份契约感到不满的人，应该不只我一个吧？”韦伯默默地吞下了所有屈辱，低声问道。 “嗯？” “你一定也很不满吧。为什么是我这样一个无能之人成为了你的Master呢？如果能够和一名出色的Master搭档，你一定会轻松获胜吧。” “说的也是啊。”Rider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的身材再魁梧一些，看起来就合适多了。” 韦伯的怒火被这玩笑般的回答点燃了，就在他快要爆发时，Rider忽然掏出一本地图，指着第一页说道：“小子，看这里，看我们需要面对的敌人。” A2大小的版面中描绘着一幅世界地图，Rider所指的敌人就是这个世界。 “你试着在‘敌人’旁边按比例画出我们现在的样子，然后来比较一下。” 面对他这没头没脑的提议，韦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怎么画得出来……” “画不出来吧？就算是最细的笔也画不出来，就算用针尖蘸着石灰来画都显得太粗了。与这个敌人相比，你和我都是渺小到看不见的东西。既然如此，我们两比较身材的大小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汉爽朗地笑着，继续说道：“不过，这也是我感到斗志昂扬的原因。越是如此渺小，就越是想要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这才是最令人激动的感觉……听，这就是我征服王心脏的律动！” 韦伯完全被Rider的气势折服了。 在胸怀如此博大的征服王面前，自己心里那点烦恼与苦闷全都是不值一提的琐事，他的眼中甚至都看不见这些渺小的东西。 “……总之，对你来说，无论是怎样的Master都无所谓。就算我再怎么弱小，你都能取得胜利，是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Rider苦笑着拍了拍韦伯的后背，沉声道：“小子，你的这种自卑感，正是王霸之气觉醒的先兆啊。 无论如何，你到最后都会觉得自己是渺小的。然而，明明知道这一点，你却仍然坚持要向着更高的目标前进。以我的经验来看，‘霸道’的种子已经在你心里发芽了。” “……你好像把我当成傻瓜了。” “不过，你小子倒也傻得可爱。”Rider坦率的笑着，说道：“如果我和一个野心与能力匹配的Master签订了契约，那一定会很无聊吧。而像你这种不惜一切去追求‘遥不可及的荣誉’的态度，才是我那个时代做人的基本原则。 所以啊，能和你这个傻小子成为伙伴，真的让我感到非常愉快。” “……” 韦伯把脸别过去，无法直视Rider那纯朴的笑容。 （为什么这傻大个总是拿一些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情安慰我呢……） 韦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Rider，他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 就在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传遍了少年的身体。 “呃……！” 全身的魔术回路都像痉挛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 空气中的魔力产生了异常的混乱，站在旁边的Rider也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向西方望去。 “河边。” 听到他的话，韦伯立刻意识到今夜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圣杯战争，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