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可英
丁曼曼几次放开手又握紧了，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林可英一边削着苹果皮，一边斜着眼看她，丁曼曼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怎么？给你这张嘴不是单单给你吃饭的，还要会说话，懂吗？”林可英有点嘲讽，等了几秒钟，她冷笑着，“你最好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 丁曼曼闭上眼睛，说：“没上本科线。” 林可英的动作顿了顿，她又削了一刀，问：“那加上的你的专业成绩呢？你们美术生不是惯会说上个本科轻轻松松吗？” “上不了。”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灼人起来，林可英死死地盯着丁曼曼，不死心：“真上不了？” 丁曼曼摸出手机，一边无目的地划着，一边脑袋嗡嗡的：“差点。” 镪！ 是水果刀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刀被林可英掷到地上，落在丁曼曼的眼前转了几转，丁曼曼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预感到了一些什么。 但是林可英只是转身离开。 那刀就像一道无声的宣言，刀身上是反射着无力的灯光，竟然显得刺眼起来。丁曼曼死死地盯着，金属冰冷的质感在闷热的空间里也仿佛失去了热量，她机械地将刀捡起来，拿到客厅。 她看见林可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苹果还在她的手中，她用手指一点一点抠着，果rou嵌到指甲中她也一点不觉得疼。丁曼曼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将水果刀放到了厨房。 她沉默着，想从林可英的视线中离开，却听到林可英的声音：“站住。” 脑袋一炸，她停下脚步，甚至没有勇气和林可英面对面。 “你是怎么想的？就走一个专科？” 丁曼曼说：“如果这个成绩，确实只能走一个专科。” 林可英将手中的苹果狠狠砸在茶几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她快步走到丁曼曼的身前，哑着声音说：“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将你带到这么大，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这么细心地培养你，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吗？专科？你丁曼曼居然有脸跟我说你只能上一个专科？这么多年，花这么多钱，你读的什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丁曼曼全身绷紧，承受着林可英的愤怒，她的话一字一句炸到丁曼曼的耳中，像是惊雷。 “我还剩下什么？你说这个家还剩下什么？为了你，我付出了多少？！为了你！为了你！我还剩下什么！” “你说话！你说话啊！” 林可英伸手推搡着丁曼曼，丁曼曼没站稳，撞到了柜子上。 “我让你学美术，就是希望你那个烂成绩能够上个本科，我这么为你打算，多少钱我也花了，你看周围谁家有这个条件！为了你，我几年都没有买过衣服！我甚至不敢下楼打牌！我问你怎么想的，你怎么回答我？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这么敷衍！” 林可英冷笑：“比你爸爸还不如！” “我哪里敷衍了！” 丁曼曼终于无法忍受，她的心中一片悲凉，从进家门那一刻竭力的伪装被林可英狠狠撕碎摆到了面前。她扶着自己的腰，一字一句说：“木已成舟，但是我问心无愧，我知道我不应该说这个话，但是当初并不是我选择学美术，你知道我并不擅长。” “你说什么！？” 林可英彻底失了声，一巴掌打在了丁曼曼的脸上，丁曼曼接下来的话都被打了回去，她偏着脸，并不意外。 这不是林可英第一次打她，但却是第一次因为她质疑了她的决定而打她。从拿到美术课专业成绩开始丁曼曼就早想到这一天，林可英能够忍三个月，也算是对她的恩赐吧。 其实丁曼曼很清楚林可英的点在哪里，她不允许丁曼曼质疑她的任何决定。 半边耳朵失去了声音变得一片茫然，丁曼曼转而捂住自己的耳朵，她知道还没完。 但是在眩晕中她看见林可英接听了电话，林可英说了几句开始在沙发上坐下来，虽然笑得牵强但是十分得体。直到林可英放下电话，她还是一片茫然。 她扶着墙，一点一点挪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全身已经汗湿，一片冰冷。走到电扇下，她打了一个冷战。电扇转着，灯光依旧，外面有夜风吹进来，但一切都像一场无声的电影，让周围的空间感更加被削弱。 丁曼曼摸到了手机，看见好几条章峥几分钟前发过来的消息，她发了一句：“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就因为你觉得你考砸了？一看你就是被洗脑了，世界上这么多人连大学都没上，还有连高中都没有上的，是不是全部都可以去死了？” “是不是你妈说你什么了？” “别理她，有时候她们的想法也不一定对，尤其是你妈这种中年妇女，有时候思想很偏激，你不要被带坏了。” 章峥一连发了三条消息过来，带着他特有的说教的味道。 丁曼曼心中有点反感，没理，继续说：“你知道我家在四楼吧，我要是从窗子上跳下去，一了百了，上不上专科问题也不大了。” “你看你果然还是因为这么点屁事，上专科有什么丢人的。以后你遇到的事情多了去了，这点事情你就要跳楼，怎么跳得过来？何况你要是真的要死，跳楼这种高调的死法并不适合你。” 丁曼曼看得皱眉，正要反唇相讥，章峥又蹦出了一段话：“何况在我的眼里，你一直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你不要这样自轻自贱，动不动就胡思乱想。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的思想和身体都比别人干净，不要被别人的话荼毒了。” “前几天你还安慰我，今天就要跳楼，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哦。” “对了，要是你要跳楼，可别说你认识我。”后面是一个滑稽的表情。 丁曼曼愣愣地看着，一切实体的感觉开始慢慢回到感官上，远处林可英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她按了按耳朵，回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我干嘛要骗你。” “相信我。” 丁曼曼不待他说出更多，飞快打了几个字：“我想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