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突发情况（一）
“......纳克萨？” 脑海之中多多少少还算有些印象，明参辨认出了身后声音的主人——纳克萨.扎.T.比利冯斯特，隶属于塔楼的塔楼守望，一位‘窥视者’。 “明参先生，真的是你？” 在这里见到还可以称得上认识的人，对于纳克萨少爷而言真的是太好了。 东陆人慵懒的扭过脑袋，拿起一盏装满葡萄汁的高脚杯，观察这位像是金毛犬般温善的青年。 衣领下的皮肤的额头有些许不自然的光泽，那是汗液被光反射所形成的，但室内并不热——他应该处于一种紧张的情绪，是对于罗闻纳里奇家族宴会的不习惯？ 面部表情有些僵硬.......没有天分。既然是一个‘窥视者’，就应该明白什么样的行为和特征最容易被人观察到，但根本不加掩饰，要么是经验不足，要么是单纯的庸才，要么就是做个样子给我看，但是感觉他的脑袋也不太灵光........ 也对，从这家伙的角度来看，自己不过是一个稍微有些特殊的小贵族，结果被高出自己不知道多少层次的人指名参加某种聚合，而且是在几近陌生的环境——大青松街的宴会规矩和其他地方可不同——紧张、疑惑、不安等等都是可以理解。 甚至为了能保持清醒，选择葡萄汁而不是饮酒.......纳克萨身为大青松街贵族的纯度，大大的降低了。 “在大青松街活跃的东陆人，只有我一个。” 生疏且很笨拙的问候方式令人想要发笑啊，小家伙。 明参小饮口葡萄汁，瞥了纳克萨一眼。 “公事？” “啊，不不不，” 有些慌乱的摆摆手，纳克萨显然很担心眼前这个东陆人认为自己又是以塔楼守望的身份来谈话，因此赶忙解释：“我收到了罗闻纳里奇家族的请柬，所以来参见这次宴会——嗯，以私人的身份。” 但实际上，正是因为你是塔楼的人，皮卡温才会让人才给你寄请柬。 明参腹诽，没有用‘黑死人’的灵性吓唬纳克萨，而是用下巴朝高台方向努了努:“上面的人是谁？” 身为一名塔楼守望，纳克萨显然比明参更加清楚来自圣瓦伦教会的主教的身份——瓦萨尔斯的主教似乎被调走了，因为这个人明参并不认识。 “那位是欧塞纳斯主教，登罗.A.欧塞纳斯，是最近才调来瓦萨尔斯的，曾经来过我们的驻点打过招呼，是一位很随和亲切的长者。” 说完这些，纳克萨少爷皱着眉头，似乎是想再说一些什么。 “看上去，你好像有些话想和我聊聊？” 没有小跟班的唠唠叨叨，明参还有些不太习惯。他找了个靠墙的位置，上身抵着，淡淡开口。 “不，只是感觉有些不安.......” “总觉得似乎有些违和的感觉.........” ‘窥视者’的敏感甚至觉察到了台上的‘虚假人类’么，这只金毛犬似乎很有‘窥视者’这一途径的天赋呢。 “比如？” 没有讥讽或者否认，明参饶有兴趣的看着纳克萨，轻轻摇晃手中的杯盏，修长的睫毛微颤。 他发现自己居然有耐心，想听一听这个小子想说些什么。 等等.......耐心？ 为什么我会对这个塔楼守望产生兴趣？ 见鬼....... 眼神闪烁，明参的上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变化。 假装随意的动作，但能很好的掩盖自己的面部语言，别人的第一眼也会过分在意自己脸上的阴影，因此只要稍微控制肢体动作就能很好的掩饰。 这是面对低位阶的‘窥视者’时的常识。 “欧塞纳斯主教身后的几个司铎，总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身为‘窥视者’，本该拥有极高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的纳克萨似乎根本没有发现明参的异样，他只是喃喃着，接着道：“感觉很让人反感，有什么东西通过他们散逸出一些很不好的东西，但我不知道是什么.......” 他低声喃喃，声音在慢慢变小。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在几分钟前，耳畔似乎一直有种仿佛揉混内脏般湿哒哒、黏糊糊的声音在回荡，很恶心，很......诡异。 他用了很久才辨认那是什么意思。 东陆人.......去找到那个东陆人...... 去找他........那个不该出现于此的........游离者......... “纳克萨？” 明参皱眉开口，带着轻微灵性的话剧缓缓荡开。 “啊——不好意思，我有些失神了.......” 略带歉意的挠了挠头，率先前来打招呼的纳克萨对于自己不礼貌的发愣感到抱歉。 刚刚那些，果然只是错觉吧。 他是这么想的。 要是让明参知道眼前这个金毛犬心中所想的，一定就会得出要么是塔楼没有和最基础的塔楼守望讲述过未知呓语与莫名呢喃的危害，要么就是这个傻子给忘记了这种结论。 又或者，是什么在认知层面屏蔽了纳克萨对于这种东西的疑惑与警戒——这种可能性是比较大的，因为塔楼的行事一向是严谨而合理，而‘窥视者’会因其位阶的影响而心思细腻，所以上述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突然，本来聚拢着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惨叫，其分贝之高确实是令人震惊。 “伟大的伦呐！天呐！” “哦，那是什么！？” “触手？！那是触手？！” “啊！” 异常的凄厉，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惊骇之物，而且丝毫没有消减的迹象。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这惨叫仿佛是养鸡场里那些禽类的鸣叫般此起彼伏。 有男士也有女士，绅士礼仪和淑女仪态简直是被丢到了狗肚子里，尖叫和吼叫很清晰的传来，还能听见有人摔倒、杯子碗碟跌落破碎的声音。 纳克萨突然清醒过来。他和明参几乎是同时把视线投到了最为吵乱的的地方，然后—— 咚。 一个脑袋飞起，落到他们面前，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脸上的表情还带着惊恐，明参甚至看到因为太过新鲜，这颗脑袋都眼皮还在轻轻的颤动，似乎是不敢相信突如其来的噩运。 然后，脖颈的断裂面伸出一些rou芽，似乎在搜寻能够凭依的血rou，而本该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也开始以剧烈的频率眨动。 血rou相关的污染.......凯闻巴多秘教团？ “你好，” 轻轻抬眉，明参对地上的脑袋挥了挥手，把手中的杯子扔到一边，然后用拐杖将其刺穿、挑飞。 “再见。” 落到人群之中，栗色长发被血染红，但很快就被四散的人们践踏，就连五官都被踩烂，再也没有曾经的高雅与美丽。 优秀的塔楼守望先生指着高台，声音带着惊慌，但没有恐惧——职业素养嗯哼？真棒——“明参先生！” “看到了。” 高台上，几个司铎身上的衣物之下有扭曲形状隐隐浮现，而露出的手臂与手掌都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可以看到黏膜、血管和各种莫名其妙、不该出现在那里的增生物。 靠前的几位先生夫人不知道在刚刚短短的几秒之内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那一定不会是什么有趣的体验——被残忍的○○了，○和内○还有○○溅了一地，在墙上，在地上，在天花板上，在周围人们的衣襟上。 欧赛纳斯一脸阴郁，他手拿着圣瓦伦教会的祷言辞，冷酷开口，神圣的金光在缓缓氤氲，显得璀璨而惊人。 现在根本就不是考虑该不该让自己异人身份暴露的时候。 “伊尔齐斯，你们想干什么？” “咕噜、咕噜.......” “伦——卑劣......卑劣金光的虚.......虚伪贱种........的........贱仆........” “嘻嘻嘻嘻嘻.........” 被称为伊尔齐斯的司铎站在最前方，他脸上的布匹应该是被自己撕烂，露出扭曲的脸庞。 眼睛和嘴、鼻子等五官以逆时针的方向旋转、扭曲在面部的中心点上，只能勉强看清那漩涡般的痕缝；他们的双手都呈现出了各自不同的变异，以五指为始点开始分裂、增生，骨骼什么的似乎是完全没有了的，双臂成为不断蠕动的蜷须，就好像某些深海头足类的器官。 但最为古怪的，还是他们皮肤之下在不断明晦、扭曲抽搐的猩红，看得人眼睛痛。 “异端。” 主教先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大手一挥，几道金光呈现，还有各种复杂的纹路，他借此束缚住了眼前几位已经异变、不复往日的同僚。 但他的面色并不好。 他不禁想起了最近从有所关联的、自称为塔楼的组织之中听说，有某个邪恶且亵渎神明的秘密结社在瓦萨尔斯活动，他们甚至胆大得袭击了虔诚单纯、宛如待哺羔羊般纯净的伟大的伦的信徒，而这正是促成教会让他前来此宣讲的主要原因。 “这是.......凯闻巴多秘教团？” 拥有超远视力的纳克萨.扎.T.比利冯斯特少爷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得益于‘窥视者’带来的影响，即使是站在这里也能看清高台上的情况。他本能的想要掏枪，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带枪过来。 台上情况很混乱，台下也很混乱。 没有几个在场的大青松街贵族见过类似的场面，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仿佛被火烧尾巴的公鸡似的乱跑乱叫。 幸好罗闻纳里奇家族对于门面极为看重，即使是室内的门也要设计得极其宽大，但这样也还是造成了短暂的拥堵。 “喂，” 明参拿着拐杖上前，“塔楼有教过你突发事件的应急处理规范么？” “啊——什、什么？” 明参并选择没有和他废话，而是一把揪下纳克萨佩戴着的塔楼徽章，用‘黑死人’的灵性蔓延过去，只见由一个圆弧为主体的魔法阵闪出，紧接着变化成一枚立体三角体，而后消散，只留下点点白芒。 “这样就可以了。” “啊？” 塔楼徽章之中拥有一些隐秘的魔法阵路，只要通过特定的频率让灵性渗透就能够激发，它的用处是将‘发生紧急情况’的讯息传递给想配对的其他徽章之上，一般都会是同一小组成员身上的徽章。 至于明参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或许各位还记得，我在这本琐碎冗杂的废话合集里曾经说过，大青松街在以前是有过塔楼驻点的，那么他们是为什么消失了呢.......哦呵呵。 东陆人打理了个哈欠，瞥了眼还没弄清情况的纳克萨，把手中的徽章丢给他：“如果塔楼的效率足够可靠，不出三十分钟，你的队长应该会带着塔楼的人过来处理现场，如果他们能够绕开大青松街那些卫兵和巡逻警察的话——嘿，还记得之前待在我身边的那个女孩吗？” “记、记得......” 接过徽章，比利冯斯特不知道明参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 “在二楼楼梯口左转地七个房间，她和另一个女孩在一起——罗闻纳里奇家的——告诉那只混蛋鹦鹉，把她带到我的房子那里，什么都不要和她说，做得隐蔽点，别被人发现，动动你那可怜贫瘠的乳白色大脑——用‘帷幕’，‘窥视者’先生，一定要使用‘帷幕’，我知道你做得到。” 指了指通往楼梯走廊方向的门。明参接着说道， “至于另外一个，你带到外面给老威容就可以了，那是他女儿——强硬一点，但是不要弄死了——我刚刚看到他从后门溜出去了——你认识威容那个王八蛋的，对么？” “威容......威容.伟伦.D.罗闻纳里奇，那位‘铁手侯爵’？” 哇哦，想起来了，那个大肥鹅还有这种称号，这可真是意外收获呢.......感觉这像是那些军功显赫的贵族世家的成员才会有的伯爵头衔，真不知道为什么老威容会有这个称号，难道是因为他杀的人够多么？ “知道那就好办了，” 明参这么说着，手中拐杖挥了挥：“照我说的去做，现在。” “可是......没有第一时间行动，比利冯斯特先生显然并不认为明参的安排是足够合理的。 “你带配枪了么？你能干什么？上去和那些显然带着‘污染’的家伙们rou搏然后一起化作恶心的脓包？” 一眼就看出对方的心思，蓄着黑发的东陆人不屑的看着贵族少爷，淡淡开口，语气很冷：“认清楚自己的地位。如果我没猜错，再过不久，待在外面的卫兵就会拿着他们那些除了好看之外没有任何作用的燧发枪冲进来，当然，如果他们敢的话。” “场面能够被控制住的。” 如果我不介入的话。 “可是.........” 明参看着欲言又止、还未拿定主意的纳克萨，轻淬一声，突然走上前揪住他的头发。 纳克萨吃痛，上半身不自觉的向前倾斜。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好像很恐怖的家伙为什么突然动粗，本能的抬头。 眼前是黑。 一片漆黑。 东陆人的脸上不再有往日人类的特征，取而代之的是一汪深渊般死寂沉沦的漆黑。 “照我说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