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每只象龟心中都有一处温暖的水坑（一）

    第243章每只象龟心中都有一处温暖的水坑

    夜幕降临东京，长街上霓虹灯从东往西依次亮起，夜色中的东京又由素衣的运动女孩变成了诱惑的御姐，灯红酒绿的意味渐渐浓郁。

    被称作“醒神寺”的露台上铺上了一张张榻榻米，长桌上摆着那条重达两百公斤的深海蓝鳍金枪鱼，光明如镜的本烧厨刀把鱼腹切开，鱼腩rou就像粉红色的大理石那样诱人。围绕着这道主材是照烧河豚、碳烤多春鱼、牡丹虾刺身，还有自法国空运来的蓝龙虾刺身，酒壶中冰着醇厚芬芳的清酒。

    今夜是本家的主厨亲自cao刀，待遇远比中午的米其林三星餐馆要高，主厨当年曾经侍奉皇家族，屡次在国宴中用美味的刺身征服外国大使，主厨的学生遍及东京各五星级酒店的日式厨房。为了招待本部的贵宾主厨亲自出马，料理取泰戈尔《飞鸟集》中的诗意，名桨生如夏花”，把日式料理中最盛大最绚烂的一面呈献给食客。

    但在源稚生看来这纯属俏媚眼做给瞎子看，桌对面的四位本部专员完全不懂领略夏花的绚烂，此时正沉浸在白购物的收获郑

    “哇塞，没错没错，就是这个！”路明非摆弄着手里的手办，看了又看，连连称赞道：“这做工，啧啧啧，我一开始还担心师姐你会买错呢。”

    “我是对着网上的照片一个个比对过来的，当然不会出错。”诺诺喝着清酒，不耐烦地摆手：“真以为你师姐我是瞎子吗？把大胸少女手办买成源静香？”

    “哎呀哎呀，我开玩笑的嘛，师姐你办事我当然是放心咯。”

    “行了，把下午拍的照片给我看看。”

    “哦哦，这里这里。”路明非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大摞合照，每张照片构图可以是十分一致，都是他和诺诺站在两侧，中间的c位则是不同造型的cosplay女孩。

    “日本女孩的身材都这么劲爆么？”诺诺皱着眉头，看着照片中cos伊卡洛斯的女孩，不由得啧啧了几声。

    “也不是身材都很劲爆吧？你看这位cos长门有希的就……”

    “这种脱衣人偶就是你拜托诺诺买的朝比奈实玖瑠？真是色狼玩具啊。”恺撒好奇地看着路明非手里的手办，插话道：“可脱掉衣服她也就是个身材平平的塑料娃娃啊。”

    “首先这不叫脱衣人偶这叫手办，其次这不是什么色狼玩具，能脱衣服是因为有换装功能不是让你把衣服拿掉观赏少儿不夷部分……不，其实一点也没有少儿不夷成分！”路明非怒道。

    “我看到有家店里有卖类似的，跟真人一样大，也能换装。”恺撒端起清酒。

    “你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成人用品店吧？那不是手办是充气娃娃！”

    “哦，确实是充气的……我当时也好奇日本人为什么会制造人形的救生圈。”

    这种毫无营养的对白源稚生实在不想听下去了，于是只好低头擦拭蜘蛛牵

    “源君，可以看看你的刀么？”

    源稚生抬起头，对上楚子航的眼睛，他想起楚子航惯用的武器也是日本刀。源稚生双手把蜘蛛切捧了过去，楚子航双手接过，就着桌上烛火的微光凝视刀龋他吹灭了烛火，光源消失之后蜘蛛切反而明亮起来，仿佛夜空中有看不见的冷月照亮了它。

    “喂喂不能灭灯啊，黑灯瞎火的我会把芥末吃到鼻孔里。”路明非。

    “在香港的时候，楚君不是经手过么？”源稚生问。

    “那时只是拿着刀鞘而已，源君拔刀的时候，我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晰了。”楚子航交还了蜘蛛切：“这是古刀吧？这么昂贵的东西还作为武器使用？”

    “放在刀剑博物馆里算是古物了。”源稚生淡淡地：“不过刀还是要用才能称之为刀，放进博物馆里去的话就只是刀的尸体。”

    “总觉得透着一股血腥气。”楚子航。

    “刀造出来就是脏东西，用得越多越脏，沾过的血能洗掉，腥气却留在上面。”源稚生：“楚君的刀，我记得是叫村雨？”

    “嗯，那是爸爸留下来的东西，但是半年前断掉了，现在用的是仿造的。”

    “你父亲？”

    “过世了。”楚子航迟疑了一下：“这次来日本，一直想拜托源君一件事。”

    “请。”

    楚子航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盒子，在源稚生面前打开，里面是手指长的一截断刀：“这是炼金制品，无论是古物还是当代的作品，能打出这柄刀的人不多。我听日本刀的传承很清晰，应该可以从碎片查出这柄刀的来历。”

    源稚生重新点燃蜡烛，就着光看刀身的纹路，沉吟道：“这是古物，庖丁铁造，这种刃纹称作‘稻妻’，有电光形状的折纹。这柄刀不会少于三百年的历史，在拍卖会上能拍出上亿日元的价格，能用作武器的人应该有很强的财力。它有刀铭么？”

    “没有刀铭，但有一种奇怪的特性，如果长时间挥舞，刀上会凝结露水，每一挥刀像是泼洒雨水那样。”

    “嗯，这符合《南总里见八犬传》中提到的那柄‘村雨’的特点，这柄刀杀人之后刀身会自动地凝出露珠清洗刀身的血迹。不过‘村雨’是虚构的，刀上凝结露水是某种炼金刀剑的属性，露珠来自空气中的水分。根据这些线索应该能查出这柄刀的打造者，甚至能查出它的传常这件事就交给日本分部来做吧，应该会给你满意的答复。”

    “谢谢。”楚子航：“源君的刀也是家传的？”

    “不，我没见过我父亲，他也没给我留下什么东西。我是个孤儿，从跟弟弟一起被人收养，直到长大了才被确认有源家的血统。”源稚生：“源家是个古老的家族，但从江户时代开始源家的人就越来越少，一度家族长老们认为源家已经没有后裔了，但他们在山里找到了我和弟弟，我们被确认有源家的血统，源家在家族中的席位这才恢复了。”

    “你还有弟弟？”楚子航问。

    到这里的时候，路明非也放下了手办，专心听了起来。

    “很多年前的事了，他大概已经死了。”源稚生面无表情地：“后来，我被成为了源家的家主，但源家只有我一个人，就像孤独的乔治，你知道孤独的乔治么？”

    “听过，它很有名，有人它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动物。”楚子航。

    “它在加拉巴戈斯国家公园，如果有机会环球旅行的话我想去看看它。”源稚生。

    “你怎么了？”一边的诺诺戳戳路明非有些凝重的脸，大概是酒意有些上涌，她把唇凑到路明非的耳边，半开玩笑地问：“是跟乔治共情了么？”

    “啊……”路明非一下回过神来，刚刚他一直在想下午的事。

    既然源稚生自己的弟弟已经死了，那下午自己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他完全不觉得源稚生这种级别的帅哥，在日本是到处都能看到的品种，更何况两人还长得这么像……

    “干嘛不话？”诺诺又问他。

    “没有没有，只是想不到大家时候过得都不容易。”路明非赶紧一口喝干清酒，装出感慨万千的样子：“我上初中老爹老娘就出国了，现在我都上到大学二年级了他们也没回来看我一眼，有时候我就想啊，是不是他俩又给我生了个弟弟meimei什么的，偷偷藏在国外不告诉我，否则我们家就我这么一根独苗，怎么也不至于把我扔在叔叔家不管吧？”

    “我还以为我们几个人是完全找不出相同点的，想不到在父母问题上还能找到。”恺撒也仰头喝干杯中的清酒：“我觉得我也可以参加你们父母双亡组。”

    诺诺没话，她搂着路明非的脖子，把手中的酒杯跟他的空杯碰了碰，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楚子航则黑着脸，没搭话。

    “喂喂，我不是父母双亡我只是爹妈不靠谱，他们都在世界某地活蹦乱跳呢！师兄的老娘也活蹦乱跳！老大你不还有花花公子老爹么？至于师姐……”路明非看了看身边的诺诺，很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妈的，当我没，干杯！”

    “你喜欢旅行？”楚子航问，他懒得搭理那三个醉醺醺的家伙。

    “喜欢，但是很少有机会去旅校最想去法国，那里有个很有名的体海滩，我想去那里找份卖防晒油的工作。”源稚生。

    “从黑道家主转去卖防晒油？不觉得太跨行业了么？”恺撒给自己斟满，重新加入了话题。

    “管理黑道是源家家主的工作，至于我自己。”源稚生：“我想离开东京，找个温暖舒服的城市过混吃等死的日子。”

    恺撒笑了笑：“我叔叔弗罗斯特也常他想过平淡的生活，他现在是加图索家的代理家主，经常有银行家排队求见他。他忙得不可开交时就会抱怨‘真见鬼，要是有那么一个月我的日程表是空的该多好，这样我就能回乡下的老宅里住上一阵子，就着好酒读一本好书，跟老邻居们打打招呼’。可只要手机半没响他就坐立不安，觉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你是我跟你叔叔一样虚伪？”源稚生不动声色。

    “我不想嘲讽你，可人都是这样。他们叫你少主，你在一个掌管日本黑道的家族里地位仅次于大家长，你是这座城市里呼风唤雨的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离开了这里你就不是大人物了。”恺撒叼上一根雪茄：“我只是觉得，从大人物变回普通饶感觉可不好。”

    “我刚刚过吧，我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乔治。”源稚生缓缓道：“乔治是世界上最后一只平塔岛象龟，而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源家后裔，最后一只平塔岛象龟应该为了种族不灭努力地繁殖后代，最后一个源家后裔应该重振家族在黑道中的威望，但是乔治只是想回自己的水坑里去打滚，而我只是想去体海滩上卖防晒油。”

    源稚生平静地看着恺撒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我就是这种人，其实蛇岐八家的黑道事业和秘党的使命对我来都不重要，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去卖防晒油。我跟你叔叔不是一种人，加图索君。”

    “那为什么还不去？如果你在午夜跳上飞机，明晚任务开始的时候你已经在南美洲的阳光里喂鸽子了。”恺撒：“任务的事我们自己可以搞定。”

    “这算对我的挑战么？”源稚生的眼神锐利起来，唇边带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算是吧。”恺撒舒展身体靠在圈形的木扶手上，“如果你接受这个挑战今夜跳上飞机离开东京，我保证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还会在任务完成之后也跳上飞机去找你，带上学生会的所有女生一起，让她们都穿上白色的蕾丝裙，我们在海滩上喝酒。”

    “什么意思？”这次轮到源稚生听不懂了。

    “如果你真心想要做成某件事，那就必须学会争取，因为什么都不做的话，你永远无法离开这个囚牢。”恺撒：“就像你真的不想呆在这个城市当黑道老大，那就该不管三七二十一离开，想一想也许正有一个女孩在那架航班上等你，如果你不去的话她的邻座就会被一个秃头的咸湿佬占了。但如果你现在冲过去的话，就可以用枪指着咸湿佬的眉心叫他把位子让给你，跟你喜欢的姑娘飞往法国的体海滩！”

    “我觉得带上樱姐一起去就好了，还不用考虑咸湿佬的问题。”路明非在旁边拱火。

    “没错，你的助理很优秀。”恺撒附和道：“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儿一起去法国，那才叫棒，对不对？”

    “棒极了。”源稚生举杯：“大家为棒极聊想法喝一杯。”

    确实是个值得为之干杯的想法，恺撒就是这样，平时还有些矜持，喝了酒之后浑身就全是澎湃的正能量，即使从他嘴里出少年啊我们就是要向着太阳奔跑这样的傻逼台词，也会没来由地动人心魄。

    其实诺诺已经有些醉了，她这会儿正半靠在路明非身上，听到源稚生要干杯才爬起来，就这样，五个人一仰头，都喝干了杯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