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鸟飞兔走，非止一日工夫。

    闻太师班师回朝还在七日以后，先是微子启、微子衍将东宫修缮成功，文书房没了他们位置，转而又去负责重建太庙。再是妲己诞下一子，纣王于龙德殿排宴，在朝文武百官皆得请帖。

    时值初夏，天气风和日丽，朝歌民众闻听天子有后，各自欢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为王子贺。

    哪吒接了请帖，教绛妃率领五千瘟阵鬼兵护卫朝歌，于今日伤杀偷盗者，不需审判皆可治死。再令辟瘟使者、龙吉公主相随左右，到绛侯府接了殷素知，前往王宫参加宴席。

    彼时刚刚入夜。

    王宫内搭起牌楼，悬灯结彩。屏风开有九十九扇，乐师席坐在地，编钟响，埙吹动，鼓乐笙箫。旗幡共打一百对，下站军士皆穿常服，帽上簪花。

    哪吒领着人来到，先走过屏风隔出通道，听两旁礼乐悠扬，再经过军士把守九龙桥，得恶来率领羽林卫接引，方到龙德殿，列了左下手一席。

    酉末戌初时分，文武百官就位，礼仪官殷破败、殷成秀下令奏乐，令宫女进殿献舞，同时命人奉上酒菜。

    宫女舞完一曲退下，酒菜也跟着上了桌，殷破败挥手示意，又是鼓乐奏响，与先前迎宾乐不同，此次乃是开席乐。

    就看得纣王与妲己牵着手，从天子墙后转出来，一同上座。

    他们落座，鼓乐一曲奏完，分毫也不差。

    比干当先站起身，哪吒紧随其后，一同施礼。

    群臣与天子行礼毕，各自安坐。

    宴席需得有名。

    纣王举起一杯酒招呼众臣喝完，遂道：“众位爱卿，寡人之子尚未起名，若有建议，皆可说来。”

    轻轻鼓乐声响，不觉吵闹，百官交头接耳，与旁边人商量，哪怕是守在门口的殷破败父子也忍不住讨论起来。与未来天子赐名，谁人不想获此殊荣。

    比干最先出班，说道：“依臣拙见，王子生来福泽深厚，承继成汤江山，下安黎民万姓。天子之后，人王传代，可名一个‘禄’字。”

    “王叔于后辈子孙殷殷期盼，寡人深知。”纣王请比干归座，令文书官将禄字记下。

    再是箕子出班，说：“为人君者，内圣外王杂糅霸道，可名一个‘方’字。”

    纣王命人记下。

    又有微子出班，说：“天下形势虽有好转，苍生离乱多年，愿王子后为圣主，请名一个“仁”字。”

    七王除开微子启、微子衍离得远没说上话，余下五人全赠了一个字。渐渐变了味，借由为王子取名，委婉劝说纣王修身养性，少动刀兵。

    外边殷破败听不顺耳，看不过去，与殷成秀说了几句。

    殷成秀在门口跪倒，朗声道：“大王托梁换柱，倒拽九牛，神力举世无双。臣斗胆，猜王子将来也是一位开疆拓土雄主。时值初夏，三伏天气降临。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当年今日如出一辙。臣请名‘夏’字！”

    哪吒听到殷成秀说三伏天气生王子，纣王神力世无双，念及今天是庚日，还以为会说出“武庚”二字。不及惊讶，先听到“夏”字，打翻酒盏。

    纣王命人记下“夏”字，恰好听着哪吒所在发出声响，问道：“大将军今夜怎的一言不发？”

    哪吒出班启奏道：“臣虽不发一言，绞尽脑汁在想名字，自思比不过诸位同僚所说，不敢开口。才想到一名，就被大王喊出，岂非天意？”

    “大将军此言差矣。”申公豹举起手里酒壶示意，“我适才把酒喝完，低头却看大王环佩不知何时落在地上，此为殷家先祖地下有灵，予王子一个‘玦’字，亦是天意。”

    环佩落地不是好兆头，玦为缺口玉，申公豹也真敢说。

    哪吒心头火起，看今天是为自家表弟武庚庆祝，忍着脾气没有发作，不理申公豹。继续说道：“殷成秀说的好，王子诞生于初伏庚日，有潜龙在渊之意。以夏为名也可，以庚为名更好。王子长大成人，按丞相比干所说，已需肩负成汤兴亡，不负殷家后裔之名，业可为‘禄’。”

    纣王教文书拿过本来看，又问妲己，“御妻以为如何？”

    “文武两班元首，并大王子侄殷成秀，三家成一言，道理明白。大王又何必来问妾身？”妲己说。

    纣王大笑道：“王子名‘庚’，字‘禄’。”

    百官见纣王把王子名字决定，纷纷祝贺。

    接着，两位貌美宫女捧着青翠竹篮走出，竹篮用桑布垫住，上有一个婴儿，用丝帛包裹。

    宫女将竹篮带到比干身前，同时纣王说道：“王叔，看你侄孙如何。”

    比干忙即躬身下拜，小心翼翼从宫女手中接过竹篮，看得一眼，点了点头，遂走到哪吒身前，说道：“哪吒，看你表弟如何。”

    哪吒拱手下拜，接过竹篮，看一眼武庚，点了点头，走到王座前，说道：“大王，看你麟儿如何。”

    纣王起身，将武庚从襁褓里抱出，笑道：“传世子也。”

    这却是商朝一桩礼仪，武庚先拜宗亲长老，再见辅国重臣，之后由纣王下定论，表明武庚今后身份。

    殷郊出生时候，也有这么一出。

    礼毕，百官同天子过一杯酒，斯斯文文，吃起桌上酒rou菜肴。

    待到过了戌时，比干出班请辞，纣王顺势答应，宴席到这结束。

    离了龙德殿，过分宫楼、九龙桥、午门，护城河边百官各朝自家走去。

    哪吒一行也回绛侯府。

    殷素知回房歇息。

    哪吒到后花园，说道：“今夜事你们如何看？”

    “凡间的事，我不懂。”龙吉公主说。

    哪吒本也没有问她，看向辟瘟使者，垂询之意不言自喻，想听听手底下第二智囊的看法。

    辟瘟使者将宴会上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说道：“比干等亲王为宗社添子而喜。文武百官似不以为然，只希望大王从此收心，能以国事为重。申国师大jian似忠，有不臣之心，与其人往日里表现迥异，不可不察也。”

    “此言与我不谋而合。”哪吒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又道：“自打本帅与申公豹两度朝堂争论，绝了他染指兵权的心思，却不防他出外邀请各门各派道友，谋划今后大举，以神仙中人掺和兵事。唯恐人间杀伐演变成大战，不是不可，只是时机未至，不能合我心意。我欲要作一陷阱，狠狠教训申公豹一顿，却不可教他认出是大将军府作为，使者可有教我？”

    辟瘟使者面露为难，想了一想，忽笑道：“元帅，牛魔王、袁洪等人受你提拔之恩，当可由他们主导，教训申公豹以外，也看他们是否忠心，一举两得。”

    “此事交由你办，去罢。”哪吒说。

    辟瘟使者拱手领命，转过身后脸上才浮现起笑意，并不忧烦会将事情搞砸，他可是大将军府智囊。

    哪吒扭过头看了一眼，喃喃道：“要是贞英在就好了。”

    “我们晚上回大将军府吗？”龙吉公主问。

    “不回。”哪吒笑了笑，说道：“辟瘟使者办完事前我都不会回去，就在这里等着吧，等闻太师。”

    七天时间并不长，一晃就到闻仲还朝的日子。

    闻太师回朝，纣王率领文武百官出城二十里迎接，对闻太师所求无一不允，自不必多说。

    三日以后，闻太师将出师表进于纣王，请统三十万精兵，以三太子为先锋讨伐西岐。

    纣王应允，赐下龙凤剑，令闻太师任意调派殷商兵马，斟酒三杯送行。

    哪吒不无欺主事，得知先锋号令并未拒绝，倘若拒绝了去，闻太师就得停留朝歌跟他打擂，失权事小，误了商灭周兴天命事大。

    接过令箭、火牌，哪吒先让辟瘟使者领两千瘟阵鬼兵，到绛侯府保护殷素知，再尽起府内将兵。

    彼时纣王在午门外为闻太师奉酒三杯，太师谢过，上了坐骑墨麒麟，不防墨麒麟跳将起来将他甩落在地。

    时有人言兆头不佳，请另点别人出征，为闻太师所拒绝。

    此是太师一点丹心许家国，天命纵有定数，念及太师此去归着亦生不忍，故而假借墨麒麟惊慌示警。

    哪吒听闻时默然，率兵等在孟津渡口，接住闻太师一行，方往五关行进。

    到渑池县，各路人马赶来汇聚，成三十万大军。

    闻太师问询渑池县守将张奎去西岐往哪一条路近，张奎说青龙关，遂起大军往青龙关过。

    哪吒知道出了青龙关是连绵大山，路途比之巴蜀还要难行，更知走这一条路会遇绝龙岭，闻太师生路死路俱到了一处。劝也不听，看见不忍。遂找借口与闻太师分兵，仍往五关行进。不提。

    过得几日，闻太师出了青龙关，看山路崎岖，只容得一二人走，好生后悔。

    又走几日到黄花山，闻太师凭借道术，收了山上落草的邓忠、辛环、张节、陶荣为部将，算作一桩意外之喜。

    闻太师战场上身先士卒，行军也在最前，一正在赶路，忽觉天暗了些，抬头见着石碑，上书“绝龙岭”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