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闻太师默然不语，想到墨麒麟跌下他，青龙关外路途险，再到这绝龙岭，已是第三次凶兆。

    他岂不知天数有定，无非受商恩太重，早做好捐躯报国准备，不以己身为重罢了。

    后边邓忠见闻太师勒骑不行，赶上前问道：“太师为何在此停住？”

    闻太师叹道：“我悟道在碧游宫，拜金灵圣母为师。下山时节，吾师金灵圣母有言在先，说我一生不得逢绝字。今日行兵见此石碑书‘绝’，心上迟疑，故此不快。”

    邓忠草莽英雄，向来不敬鬼神，拜在闻太师帐下，乃敬佩闻太师为人也。闻言想到闻太师跟他一样只是普通人，不由得大笑道：“太师差矣！大丈夫岂可以一字定终身祸福？况且吉人天相，只以太师之才德岂有不克西岐之理？从古云：‘不疑何卜。’”

    “三军继续前行。”闻太师跟着笑起来，纵开墨麒麟进到绝龙岭。

    照邓忠所言，不疑何卜，即打定主意灭西岐以报纣王，自无迟疑的道理！

    晓行夜住，夏去秋来，落叶纷纷如残阳，到西岐南门前扎下营寨，非是一日可为。

    三十万大军风尘仆仆，到西岐人困马乏，闻太师传令休整，升帐议事。

    少时帅帐聚起人来。

    闻太师坐帅案后头，下手处留一位子与哪吒。

    在场有闻太师门人吉立、余庆，邓辛张陶四位战将，再是左路先锋罗龙，右路先锋逆鳞龙。

    至于哪吒尽起府中将兵，如绛妃、龙吉公主、霹雳鬼大仙等人，俱在左营。

    闻太师伏案写就战书，问道：“左右谁愿与我去西岐下战书？”

    “太师。”哪吒拱拱手，笑道：“前边三次讨伐西岐，太师也见过战报，姜子牙用兵不是正道，唯恐使者进城有去无回。不若由我走一趟，看得西岐城中光景，回来禀报。”

    闻太师犹豫一瞬，说道：“哪吒，你是大将军，按理来讲我也该当受你节制。此次出征以我为帅，军营之中不提朝堂官职，我也就僭越一次，将你作为先锋对待。”

    “太师如此，真可谓公私分明，哪吒只有欢喜的份，绝不因此生嫌隙。”哪吒抱拳一礼。

    闻太师遂将令箭取一枝，连同战书交付哪吒。

    哪吒出了辕门，牵一匹马骑了，到西岐城下大叫道：“朝歌征西大元帅闻仲闻老太师有战书！”

    城门上守兵看见，连忙跑去丞相府告知姜子牙，少时回转将城门开了一些，容哪吒进去。

    进了西岐城，哪吒骑在马上，对旁边军士带路言语充耳不闻，看了看西岐民众样貌，到丞相府前下马。

    姜子牙新收不少师侄辈的战将，大多都跟哪吒有关，是以哪吒一进丞相府，先看宝剑化作白光飞到。

    哪吒也不躲闪，施展玄门太乙分光捉影法门，将手伸出捉住飞剑，把剑揉成一团，掌心里真火喷出，又用了应龙子所传三天焰光法，将剑丢在地上，飞起一脚。

    宝剑名作“吴钩”，乃普贤真人传于木吒，被哪吒捉去手里一揉一烧，虽未化作顽铁，也将神性收敛，落进尘埃一动不动。

    而持剑出来的木吒更被哪吒一脚踢得闭过气去。

    哪吒踩着木吒进了丞相府，环顾一圈，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看出来姜子牙在开会。

    “姜尚，我大商征西大元帅有战书与你看，速来跪接！”

    姜子牙将脸一板，说道：“杨戬，你去将战书取来。”

    “弟子领命。”杨戬走到哪吒身前，悄悄眨眼，接过战书转呈。

    姜子牙看完，说：“请使者转告太师，三日后城外会兵。”

    哪吒听完，复又拱手作揖道：“适才为公，眼下为私。姜师叔，此处是你地界，我进得门来先被人拿飞剑偷袭，是什么道理？”

    姜子牙看了眼仰面躺在地上、脸上还有鞋印的木吒，想起去岁事情，不知该如何开口。

    当初木吒来投，他说了哪吒留的话，不知什么意思，后来才听说哪吒杀金吒、伤文殊。

    也难怪刚才木吒出门迎接天使，见人就放飞剑了。

    杨戬接过话头道：“他是普贤真人徒弟木吒，不知何故对使者动手。”

    “木吒？”哪吒偏头看一眼。

    就差点没把姜子牙吓死，忙道：“使者远道而来，请随我去偏殿用宴。武成王，你也来作陪。”

    说着，姜子牙一使眼色，黄飞虎就走到哪吒身边。

    哪吒见状也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随他们去到偏殿落座。

    不等姜子牙说话，哪吒将打神鞭取出拍在桌上，“师叔，木吒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也就这么一次，他再来我面前卖弄神通，刀剑无眼。”

    “哪吒，这事怪我。”姜子牙一把握住打神鞭，没拿过来，补充道：“再有下次，我军法也不饶他。”

    哪吒这才收了力，任由姜子牙将打神鞭拿走。

    之后双方都沉默下来，哪吒是卧底不假，也没可能将商营底细告诉给姜子牙，反之亦然。

    哪吒起身，“姜尚，饭我就不吃了，三日后战场上见，我有妖将鬼兵，你需得仔细了。”

    姜子牙吩咐黄飞虎将人送出城，等哪吒走了，他看杨戬走进来，见了对方询问眼神，点了点头。

    杨戬说道：“师叔，我曾在凤凰山与三太子碰过面，可惜没有交过手，不知他本事如何？”

    姜子牙苦笑道：“不提他说过的妖将鬼兵，便是他独自一人来攻，我西岐恐也有灭亡之危。”

    “真如师叔所说，弟子倒想会他一会。”杨戬眼中升起几分战意。

    姜子牙也有同样感受，想见闻太师。

    不觉三日行过。

    西岐南门外。

    商周排开军阵，主帅出阵说话。

    姜子牙先看军阵，暗思天下皆夸闻仲，尚未说得尽闻仲才能。又看闻仲本尊。

    怎见得：闻太师，面如淡金意坚定，五缕长须随风动，手提雌雄鞭，坐定墨麒麟。九云冠头上戴，绛绡衣身上披，阴阳绦束腰带，朝履名玄机。

    丹心贯乎白日，忠贞万载名题。

    成汤太师兼征西天保大元帅，闻仲是也。

    姜子牙见得闻仲，也觉自惭形秽，拍马上前，拱手道：“太师，卑职姜尚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闻仲还礼，问道：“姜丞相，尝闻你是昆仑名士，为何佐周反商？”

    “不敢。姜尚上尊王命，下顺军民，奉法守公，自问虽无功，亦无过。不知如何获罪朝歌，屡经商兵犯境征伐。”姜子牙笑答。

    闻仲气笑了，说道：“擅行征伐北疆，立姬发为‘武王’，收纳叛臣逃官黄飞虎。似这般，并非大商治下诸侯所为。及至大兵压境，令你去姬发武王之位，交出黄飞虎。你反拒大军，杀大商将兵无数，大逆之罪。今老夫到此，绝你西岐！”

    西岐与朝歌，近些年来结下仇怨，伐侯虎、立武王、纳飞虎、拒商军，俱是西岐有意反叛。

    姜子牙奉命下世，为的就是一个商灭周兴，虽知错在西岐，毕竟成王败寇，并不以为耻。

    听了闻太师数罪状，姜子牙丝毫不恼，笑道：“我主为武王，乃西岐万姓所请，不得不应尔。况且四方诸侯皆反成汤，也是欺君不成！明白的是商王先灭纪纲，不配为天子，此之所以天下反叛！过不在臣，而在人君也。今商王不自思己过，向臣民告罪，反而厚颜责难臣下，羞也不羞？闻太师到此，总也是要见成败。你领兵回去，各守疆土，还能好颜相看，不然胜负到头，死生不由己！”

    闻太师直感觉气往上撞，偏姜子牙拿纣王无道说事，他要辩驳，还得为纣王遮掩昏庸事，以他性情如何做得。看黄飞虎在旗下，大叫道：“逆臣黄某出来见我！”

    “老太师，今日一会，我冤屈能够伸明了。”黄飞虎上前答话。

    闻太师料知西岐反叛，纵为黄飞虎做主洗冤，也换不回大商镇国武成王。只是戟指骂道：“你与子受俱我弟子，如他对你不住，你杀了他又何妨。今投敌国，意在反叛大商，我与你再无干系！左右，谁与我拿此反臣？”

    同一时间，哪吒忙用传音之法告知身边人，姜子牙不可杀，黄飞虎不可杀，余下人里可杀不可捉。

    除绛妃以外，都当他要保存自身实力，不疑有他。

    龙吉公主本想出阵，听了传音也就按兵不动。

    还是新投的黄花山四将立功心切。

    邓忠闻声拍马而出，大叫一声“末将愿往”，舞开宣花斧，与黄飞虎战在一处。

    他是兄弟四人，同进同退。

    后边紧跟着张节、陶荣出阵，被韩毒龙、薛恶虎抵住。

    三对人马杀到一处，数个回合行过不分胜负。

    辛环生得rou翅，也是一个鸟人，见兄弟不能速胜，想到这是下山头一战，不能让闻太师看轻了去。将翅一掀飞起空中，以锤击钻，发声有雷火，直取周营主帅姜子牙。

    “休得放肆！”黄天化催动玉麒麟出阵，使开师传银锤抵住辛环。

    闻太师在帅旗下看的明白，一见黄天化坐骑就知是炼气士，把座下墨麒麟一拍，冲进战阵。

    “闻太师慢来。”姜子牙纵开四不相。

    商周两军齐向前冲。

    哪吒就等此刻，把手一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