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主仆二人谈笑之际。 “驾驾驾……” 宫道上的宫人谁人不惊叹,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宫道上骑马,回避之余总有几个忍不住好奇,微探脑袋,想一睹骑马之人,瞥见后也就不足为奇了,在这大月宫内除了大名鼎鼎的康宁郡主还能有谁,就连当今天子,大概也不敢在这大月宫内宫道上骑马吧! 玄青门侍卫本就穿着厚重的盔甲,加上骄阳偏爱,总算熬到了太阳西下,看到一匹马飞奔而来,还以为是热的出现幻觉了。 “让开。”谢芷宁大声呼喊。 众人听到声音才发觉这不是幻觉,同时也看清马上之人是康宁郡主。 领头侍卫站了出来,“郡主,宫内不得驱马,还请郡主下马。” “让开,本郡主要出宫。”说话之余,谢芷宁并没有减速。 领头侍卫加大了音量,“还请郡主下马,让臣查验出宫令牌,才能放您出宫。” 吼完这嗓子,本就半日未饮水,领头侍卫自觉嗓子像裂开了一样生疼。 领头侍卫瞪大了眼睛,眼珠子跟着向上转,天空飞过一匹马。 “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远,另一个侍卫上前将领头侍卫扶了起来。 领头侍卫反应过来,“快快快,跟上郡主,保护郡主安全。” 侍卫跌跌撞撞骑上一匹马追了出去。 领头侍卫一拍脑门,“奶奶的,这怎么交代呀!” 雍华殿内侍曹长侍在珠帘外拱手弯腰道:“启禀太后,玄青门侍卫总领有要事禀报。” 李嬷嬷抬高音调,“让他在偏殿候着。” “是”曹长侍退了下去。 偏殿。。。 一侍卫单膝跪地拱手,“启禀太后,刚才康宁郡主骑马从玄青门闯了出去,玄青门的兄弟们怕伤了郡主,不敢硬拦。” 说完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抬头道:“玄青门侍卫失职,请太后责罚。” 太后没有说话,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坐到了上首。 坐下后扶额静默,依旧没有说话。 玄青门侍卫在下面吓得直冒冷汗,盔甲内的内衣已被汗水浸湿了大半,心里直打鼓,太后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呀。 这时刚才出去的兰溪匆匆忙忙回来了,“不好了,不好了,太后,郡主才回昭阳殿,看到昭阳殿胖胖瘦瘦挨了板子,还不等婢子给郡主上药,郡主便气冲冲的出去了。婢子,婢子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郡主。” 兰溪把头埋的低低的,唯恐对上李嬷嬷那双严厉的眼睛,平日里李嬷嬷对她们管教甚是严格,总是教导她们在这大月宫里做事就好比是在头上悬了把刀,稍不留神这刀就下来了。这下她死定了。 这时太后才缓缓开口,没有丝毫怒意,“郡主出了宫,往哪个方向去了?” 玄青门侍卫见太后并没有发怒,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太后,郡主出了宫,臣便派人跟了上去保护郡主,但却被郡主赶了回来,他们说,郡主走的路是去清韵苑的路。” “嗯,哀家知道了,告诉下面的人,郡主是思念太皇太后才出宫的。若传出去半句对郡主不利的话,哀家唯你是问。” “是是是,臣明白。” 太后一摆手,“下去吧。” 那侍卫退出去后,李嬷嬷看了一眼跪着的兰溪,整个上半身扑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后,兰溪该怎么处置?” “下去吧,下去吧,”顺势摆摆手,“这也不能怪她,宁儿的性子,她想拦也拦不住。” “谢太后,谢太后。”兰溪高兴的又哭又笑,她没事了,她没事了。 被李嬷嬷瞪了一眼,赶紧收住,默默退了下去。 “太后,婢子扶您去里面休息休息吧?” 太后揉了揉太阳xue,轻轻“嗯”了一声。 “真是长大喽,管不了了,管不了了,派人给她送些衣物,让她在清韵苑住些时日吧!” “婢子看呐,郡主还小着呢,郡主还和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喜欢跑去老祖宗那。”李嬷嬷笑吟吟道。 …… 明黄的帏帐之下,谢煜把玩着拇指上玉扳指,听着近侍添油加醋的讲述关于谢芷宁的事儿。 谢煜嗤笑,殴打蔡戈,宫内纵马,闯宫门,说真的,谢煜还挺羡慕他这表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总有太后兜底,哪像他,虽是帝王,却什么也做不了。 同样羡慕的还有一个,与其说是羡慕,不如嫉妒更贴切,怡和殿的谢婉晴听了宫人回报,心中的那把火此时烧的更旺了,仿佛要把她的心烧穿一样,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茶杯扔了出去。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小小的郡主可以为所欲为,而自己就要委曲求全,事事恭顺。明明自己才是大景朝高贵的公主。愤怒和不甘让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她此时看起来像是一个泼妇。 谢芷宁到清韵苑时天已黑透,守卫的侍卫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这个姑奶奶怎么来了,可是疑惑归疑惑,却也不敢问。 谢芷宁先是去了太皇太后的住处,太皇太后如今已是91岁高龄,两个儿子接连没了之后,便搬来了清韵苑养病,这一住就是好几年。 踏进屋里,几座青釉弦纹带托三足灯将屋内照的通亮,太皇太后患有眼疾,屋里亮些才可看见,平日里白天殿内也需点灯。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靠在躺椅上,头上只有一个样式简单的玉簪子将白发盘起。看起来有些虚弱,眼窝凹陷,眼神黯然,脸上的褶子尽显岁月的痕迹。旁边跪着一个端着赤金小碗的是蓝依姑姑,不远处站着两个身材稍壮实些的婢子,她们是平日里负责搀扶太皇太后的,因太皇太后腿脚不方便,蓝依便找了壮实些的宫人来搀扶太皇太后。 蓝依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房嬷嬷的侄女,是房嬷嬷的接班人,自打进宫边跟在房嬷嬷身边,房嬷嬷出宫养老去了,现在蓝依便成了太皇太后身边管事的。 蓝依不过也就二十出头,但她总喜欢穿深色长裾,两鬓梳的纹丝不动,整个人看起来要老十岁不止。谢芷宁猜她应该是故意如此打扮的。
“老祖宗,您就喝一口吧!”只见蓝依从那小碗内舀了一勺黑乎乎的汤水凑到老太太嘴边。 老太太就是不张嘴,把头扭了过去,“哀家天天喝这些,喝的药比吃的饭都多,都快成药罐子了。” “皇祖母,”谢芷宁大步走了上去,“宁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皇太后听到声音,把脸扭了回来,撑着直起身子,激动道:“宁儿,哀家的好宁儿,快过来,皇祖母眼神不好,快走近些,让皇祖母好好瞧瞧。” 蓝依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朝谢芷宁盈盈行礼,谢芷宁含笑示意蓝依起身。 谢芷宁上前跪在太皇太后身边扑进太皇太后怀里,甜美的声音从怀里传来,“皇祖母,宁儿好想好想您。” 太皇太后轻轻抚摸着谢芷宁的头发,“皇祖母也想你了。” 谢芷宁探出脑袋,嘟着嘴,“皇祖母,不听话,不好好喝药。” “哈哈哈,感情你是来监督皇祖母喝药的。”太皇太后用食指点了点谢芷宁的额头,随即又把谢芷宁拥进怀里。 谢芷宁从怀里窜出来,接过蓝依手里的药碗,一手晃动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道:“小时候皇祖母教我,捏着鼻子一口闷了,赶紧放颗蜜饯在嘴里就不苦了。皇祖母试试嘛?” 在谢芷宁的怂恿下,看着太皇太后喝了药,蓝依松了口气,还是郡主有办法,平日里自己都要哄好半天才能哄得老祖宗喝药。 “皇祖母真棒,”谢芷宁伸手拿了颗宫人递来的蜜饯放进太皇太后嘴里。“是不是一点都不苦。” “一点都不苦,有宁儿在,这药一点都不苦。” 太皇太后记得谢芷宁喜欢吃珍膳房做的玫瑰酥饼,吩咐宫人去准备玫瑰酥饼。 不多时宫人便端来了一整盘,谢芷宁尝了一口,还是那个味儿,每次来清韵苑都要吃这里珍膳房做的鲜花酥饼,谢芷宁独爱玫瑰馅的。 层层酥脆,满口玫瑰清香。 蓝依看着祖孙相聚的场面,一股心酸之情涌了上来,老祖宗好久都没这么高兴了,虽说这清韵苑清净,可她也知道老祖宗在这儿有多孤单,没有儿孙承欢膝下,尤其是这几年腿脚越来越不方便,眼疾越来越严重,也越来越记不得事儿,每天亘古不变的就是喝药,喝药。 她也劝老祖宗回宫,可老祖宗不愿回那个伤心地儿,说那里已经是物是人非。当初老祖宗和太祖皇帝恩爱,先帝和靖王孝顺,如今却只剩老祖宗一人。 真是天不遂人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