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应酬

    此言一出，现场所有人都是一静，随后，一同看向了他。

    王麟眼前一亮，站起来，笑着说道：“哦？陈兄终于肯出手了？我期待至极！”

    陈秋梦摇摇头，笑着说道：“说不上什么出手……我就是偶有所得，想凑一凑热闹，只求莫要搅了诸位的雅兴就好。”

    “哈哈，陈兄莫要谦虚！以我等之才，能与陈兄同台较量，是我等的荣幸！”

    “唉，莫说什么较量，大家聚在一起，只求同乐就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言地说着。

    闻言，陈秋梦也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大家尽兴就好。诸位要是执意较量，那我可就不敢开口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他才又接着说道：“若是输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闻言，众人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才是一阵哄笑。

    从某方面来说，他说的是实话：以他的诗名，若是在诗词较量上比不过别人，确实是挺丢脸的一件事。

    他被捧得太高了。

    等众人笑罢，陈秋梦才又接着说道：“既如此，那我就献丑了。”

    “请。”

    “请！”

    众人都在等着他的诗作。

    然而，陈秋梦却一点都不急。

    他站在原地，顿了顿之后，又说道：“我今日刚刚赶到京城，就收到王兄的邀请，得以与诸位同饮，实乃人生幸事。我知道，在座的诸位，有许多都与我一样，此来只为金榜题名，按理来说，我应当预祝各位得偿所愿，但……”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笑道：“今日月色甚好，若谈功名，便俗了，岂非辜负了这等良辰美景？因此，今日，我们只谈风月——”

    说到这里，他不等众人再开口，直接便缓缓吟道：“琥珀流光推盏笑，芙蓉泣露待君尝。残宵不解真浓酒，雾冷香融枕玉床。”

    “……”

    一首诗吟罢，众人先是一静，随后，各种恭维扑面而来。

    “此诗音韵和谐，意象风流，真乃佳作也！”

    “何为风月？此即为风月！”

    “此诗当为今夜之最！”

    王麟也很是高兴，笑道：“陈兄之才，果然名不虚传。”

    而再这之中，最兴奋的，或许还是之前陪在陈秋梦身边的歌姬。

    她看着陈秋梦，眼睛亮晶晶的：一方面，她自然是为陈秋梦的诗才倾倒，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知道，今夜过后，她就有名气了——陈秋梦诗中的“芙蓉”是谁？

    谁也不知道，但是，所有人都会认为，“芙蓉”是她。

    芙蓉，芙蓉……还挺好听，咯咯。

    这时，王麟也看向了她，揶揄道：“依我看，今夜，你是得‘雾冷香融枕玉床’了。”

    闻言，“芙蓉”羞涩地低下了头，而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陈秋梦也跟着笑了两声：“哈哈。”

    随后，他弯腰举起桌子上的酒杯，叹道：“此等美酒，不由得人不醉啊。”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哈哈！”

    见状，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对于他的装傻，也没有揭穿的意思。

    等他坐下来以后，“芙蓉”靠过来，脸颊红润，声音轻柔：“公子真是好文采，我听得……心里都要酥了~”

    “呵，你喜欢便好。”

    陈秋梦笑容温和，眼神恰似这秦淮河的秋水。

    之后的事情自不待言。

    在陈秋梦念了自己的诗作之后，其他人明显束手束脚了一些，不太敢念自己的诗了。

    不过此时，宴会的气氛已经热烈了起来，这点小挫折，不仅没有破坏整体的氛围，反而把气氛往前又推了一步。

    宴会，进行到了高潮。

    慢慢地，陈秋梦是真的有些醉了。

    “公子，我扶你回房歇息吧。”

    “芙蓉”轻声说。

    “好。”

    他答应了一声，让她扶着，站了起来。

    此时，众人似乎揶揄了他几句，他也回了几句。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此时，他只觉得，一切都似真似幻，看不真切。

    “公子，小心一点。”

    很快，他们似乎来到了床边，“芙蓉”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倒。

    就在他即将躺倒在床上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世界好像，安静了下来。

    ……不，这不是错觉！

    至少，“芙蓉”，确实是“静”了下来。

    她依旧维持着扶着他的动作，但是，却一动不动，好似一座雕塑。

    甚至，她脸上还维持了刚才那种兴奋中带着羞涩的神情，同样，一成不变，如同一座雕塑。

    陈秋梦顿时感到毛骨悚然，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他连忙推开她，站直了身子。

    “你……没事吧？”

    他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完全没有反应。

    没等他想更多，窗外突然传来一道悠远的声音：“人世山中尽，仙缘云里藏。欲求千百寿，不舍好颜光。”

    吟诗的人的声音，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

    但是，听到这首诗，陈秋梦心中却莫名地一松——只因为，这首诗是他写的。

    来人念他的诗……那么，对他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吧？

    但无论如何，眼前发生的，也是他无法理解的事。

    他快步走到窗边，往外面看去。

    只见，平滑如镜的秦淮河上，正有一叶扁舟缓缓驶来，舟上站着一个背着手的人。

    他有一种直觉，刚才那首诗，正是来人所念。

    眼前的意象，也多半与来人有关。

    而正在他思考的当口，那一叶扁舟已经靠了过来，撞到了画舫，发出轻轻的“咚”的声音。

    此时，陈秋梦才看清，来人穿着一身道袍，须发皆白，看起来年龄已经不低，但是，面颊红润，又实在不像是一位寻常老人。

    老者看向他，笑道：“小友，不好意思，打搅了。你若是舍得眼下的‘好颜光’，便上船来吧。”’

    他提到“好颜光”，显然是呼应了那首诗。

    那他的意思是……眼前，就是仙缘？

    陈秋梦心中一热，就想上前，但很快，他又顿了顿，回过头来，看了僵硬在那里的“芙蓉”一眼，迟疑道：“她……没有事吧？”

    “无妨。”

    老道士摇了摇头，随后轻轻一挥手，“芙蓉”便轻轻上了床，躺了下去……看起来，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