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睡了吗？

    故事发生在一个夏天，一个如蒸笼般闷热，却又能被最大档的电风扇轻轻破开的夏天。

    ……

    “你睡了吗？又或者醒着？”

    耳边常有这样的呓语。今良乏力地从床上坐起，房间依然在收拢的百叶窗中沉陷在泥泞的昏暗里。午后三点的热很气盛，但是被空调挡在了屋外；可是空调本体却又在客厅，冷气不像走廊一样可以拐弯，只能在撞上南墙溃散后，向打开的房间门里流动进来一些，于是房间就处于一个“三不管”的中间地带：天不大管，空调不大管，脑子也不大管。脑子不大管是因为今良还没清醒过来。

    午睡睡太久往往比不睡还要让人昏厥，今良醒过来时，只感觉如白粥一般浆糊空洞，一时间甚至没太记起来自己叫什么，金良？今凉？驚魉？

    茫然。努力地去想些什么，可是空空的脑海没了凭依，人也无法无中生有，泥泞的视野又吞掉了现实的支点。

    在竭力对抗了一阵茫然并奋力挣扎后，犯难的事又发生了。

    一时间他竟产生了三个欲望。

    姑且认为人在行为上还是单线程的，想要获得一份完整的体验，就得完整地投入到一件事中。虽然你可以边玩手机边吃饭，还边跟人聊天，但注意力的分散导致你会被动地疏忽掉一些细节，比如某条忽然闪过的重磅花边新闻、一颗烂掉的米粒，又或者别人不经意间说的小料。这就是不完整的，对今良来说是吃水果拼盘无法尽享的不圆满体验，认真来说，难以忍受这样的“不高效”。

    那么一时间的三个欲望绝对是让人很为难的一件事，更何况，他在刚刚想的是：打篮球、打游戏和吃冰条。时空和生理上都存在让人无可奈何的分歧。

    “也许应该做点有用的事。”什么是有用的事？比如，学习，更准确地说——考研。今良转头看向了书桌上杂乱铺着的数学书、英语书、专业书……

    “可是这并不在三个欲望之中啊。”

    “……”欲望中尽是些无用之事啊。

    “也许无用之事亦可有用呢？”

    房间里的电风扇无疑是暑期的功臣，在老妈的“电费管理”计划下，全靠这伙计在房间内使劲儿摇头晃脑，粘稠的空气才流动起来，使得今良还能在自己的房间里苟活，是有救命之恩的大德啊！

    “放屁！你要尊重定义啊！如果‘无用之事’都有用了，那你让‘有用之事’如何自处啊？再说了，人的时间是有限的，要讲究精力的合理分配，高效、完美……”今良忍不住絮絮叨叨了起来，他是话痨的性子，特别是遇着自己觉得说不上理的事，就爱叨叨辩经。

    电风扇继续吱呀地晃着脑袋，一边用四挡的最大风继续鼓舞着气流的运动，除此以外，房间内没有动静。

    “一个人是不能骑两匹马的，那三匹马更是骑不得……”他越讲越起劲，就像在演讲的总统。

    突然，今良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了，那刚刚是谁回自己的话？自己又是在回应谁的话？

    “别急，你先别急。”声音像是从虚空中传来。

    今良全身心地盯着房间内的每一点动静，时钟的滴答、纸张的飘动、自己的呼吸……可是这些并没有给他答案。

    嘎吱……嘎吱……

    电风扇明明没有转满设定好的一百八十度角，就自顾自地往回摆头。

    回摆……回摆……

    在不断地缩小摆头幅度的过程中，电风扇头的朝向最后定格在了对准今良的方位。

    扇叶开始有节律地自顾自转起来，鼓出来的不再是风声，而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声音：“宇…治…超人，瞪…开…眼…镜，我…是…扇福林…”

    话语非常生涩，但大致能听出是啥，鉴定为一台刚会说话的电风扇。

    “傻逼。”

    “呃呃。”电风扇被今良噎住了话。

    一只手从床边伸了过去，按住了电风扇的脑袋，然后一只脚伸过去，踩掉了底座板上的电源开关。

    “赫赫，我一定是还没睡醒，这真是一个难得的清醒梦。”今良倒了回去，把头埋进了枕头，打算继续自己的睡眠。

    “赫赫，以为关了就有用了吗？”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床尾方向飘忽而来。

    “怎么说话的？没有电的东西！”

    今良从床上暴跳起来，然后被揉成一条的毯子绊倒在了床上，趴倒在了床尾。

    嗯，真实的物理引擎。

    他抬起头，结果发现电风扇并没有动。

    “哈哈，傻逼。”嘲笑声从头顶传了过来。

    一个透明的、手掌大小的电风扇飘在床的上方俯视着今良。

    “呃，电风扇也有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