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潜入
唦。 草莽分开，走出两个人。 “休息一下吧？” “到家门口了还休息个屁。” “你，你不怕总使大人怪罪啊……” “怕什么……怕有鸟用。” 两人一看就赶了不短时间的路，风尘仆仆的，满面疲惫。年纪稍小的有点畏缩，较年长的看起来要好些，还能自我安慰：“再说了，又不关我们事。” “可是林珂死了，总使肯定会把气撒在我们身上的呀……” “那又怎样，难道他还要打死我们？” 年长的青年恼火地拍开挨身的灌木枝，走了两步又停下，晦气地骂道：“怎么让这种破事让我们撞上，真他妈遇亡灵了！” “堂哥，我们要不要想想办法。”年纪小的少年弱弱地道：“这样回去，咱们不死也掉一层皮。” “还有什么办法？” 嘴里虽然这样说，青年却没再走了。找了草地里一棵横躺的枯树坐下来，他骂骂咧咧地说：“如果不回去，我们会死的更惨。” 少年想想后果，顿时一张脸又青又白。 发生在九天演武前一晚的那场血案，林珂无疑是其中受害的最有分量的一个。作为林如晦唯一的亲传弟子，他在未来很可能就是下一任的天心总使。如果换了正常情况，这种事除了一个‘干’字外没有任何斡旋的余地，然而疑犯偏偏是龙王的大公子……林珂死后，他的同族态度非常强硬，但身在天龙境内，哪怕吃了龙胆，他们也没有勇气将行动硬起来。 最后，唯一能做的只能将消息传回心族，等待高层处理。于是乎，青年和少年就很不幸地成了注定要回去遭罪的替死鬼。 “要不，我，我们回去先找叔伯？他老人家和总使大人有交情，说不定……” “对哦！” 未等少年说完，青年眼前一亮，‘啪’地一拍巴掌：“差点忘记叔伯了，有他老人家在，林如晦就算有怨气也不敢拿我们怎样。” “顶多就挨顿骂吧？” “让他骂好了，死了儿子……” “堂哥！” “嗯，反正人都死了，骂就骂好了……”经这么说了几句，青年的表情好看了不少，站起来拍拍屁股：“又不会掉块rou。” “那我们得早点回去才行。”少年撑起精神，拖着酸麻的双腿继续走。 “只能这样了。” 想到这两天吃的苦头，青年忍不住边走边骂骂咧咧起来：“霍多那家伙，公报私仇，这事完了之后，老子跟他没完…….以为林珂死了就有机会，我呸，连祈心术都学不好的杂种，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找机会一定要弄死他……” “堂哥，不能乱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照我说，他们都死了才好，一群连血统都不纯正的杂种……” …… 没多久，时附时和，声音渐渐走远了。 吱，吱吱。 过了半响，闷热的野林子重新恢复了两人来之前的宁静。草木临风的娑娑响，昆虫的鸣叫，又是安谧的一番光景。 咔。 突然之间就来了一声脆响，虫鸣声骤消。 那颗横档在路边的枯树旁边，凭空出现了一道瘦条的人影。虽然穿着轻便的黑衣，连脸都蒙着了，但从身形上还是可以轻易判断出是个女孩。略带疲意的眼眸朝心族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望了望，确定他们的距离足够远后，女子绷紧的身子才稍微松了松。拿出一个小水袋，‘咕咕’喝了两口，然后又匆匆收了起来，强自打起精神，尾随了过去。 进入心族的领地，方圆数百里就是连绵不绝的山林了。 数万年前，这里还是火山群。 因为原本都是活火山，这些山丘大多显得平矮，经过长时间的衍化，基本都形成了呈扁‘八’字的形状，山顶还保留着凹陷的天坑。也因为原本就是火山的关系，这里的土地尤为肥沃，嫣红翠绿，充满了甚至连天兽森林都有所不及的勃勃生机。 与天羽十三峰相比，心族的山地少了奇险、雄峻，不免有些平平无奇。 追踪着毫不知情的心族的两个青年，慢走慢看，女子一边保持着警觉，一边忙里偷闲地在私下里对周围的环境评头论足。 嗡。 寻常的几粒蜜蜂从花草间飞过。 女子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了，条件反射地停步屏息。过没不久，小家伙采了周围的几朵花蜜就飞走了。女子这才松了口气。 想想，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一个人的时候。 突然升起这样的念头，女子嘴巴撅起，原本就有些酸涩的眼睛就红了。顷刻后，她用力摇了摇头，甩开多余的杂念，咬着唇，眼神坚毅地继续上路。而就是这略微耽误的功夫，目标已经在数里外了。女子不由急了两分，加快了脚步。 然而，很快双方都停了下来。 “你们…… “总使大人在……” …… 隐隐约约能听到前方传来的对话，但相隔的有些远，内容却听不清。再靠近就很危险了。自知隐蔽能力有限的女子犹豫了，最终还是不敢就这样贸然接近。吸了一口气，她双手扬开，娇小的身躯灵巧地一旋。如同凭空出现了个七彩的气泡，将女子的身子一裹，唰地消失无踪。 “都说了，什么地方都不用去，总使大人已经在药谷等你们！” “不行，我要先回去……” “难道你要违抗命令吗？” “别拿鸡毛来压我，我不吃这一套！” 跟心族的两兄弟发生争执的是一个三人的小队，看长衫的穿着，显然也是心族。年纪大的青年在心族里应该有一定地位，面对着三个至少从年纪上看要比自己长的同族，一点也不怯，反而硬气地顶了回去：“我说了，我要先回去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 “林嘉，别为难我们……” “现在是你为难我！”青年恼怒地道：“你有空拦着我的这一会儿，都够我回去再回来了。” “霍利大哥，我们都回来了，还能跑去哪？” 两天没休息，后面的少年有力也没气了，怏怏地帮腔道：“保证很快就完事，而且也不用你们押，我们自己就过去药谷。” 对面三人面面相觑，出现了些迟疑。 林嘉怒了，骂道：“再磨叽天都黑了，你们纯心找茬是吧？” 为首叫霍利的青年看起来约摸有三十岁了，对于林嘉的态度有些不悦，可到底是忍了。略微踟蹰，他最终还是答非所问地丢了一句：“记好了，你两欠我个人情！” “早干嘛去了！” 嘴上不饶人，林嘉眼里却闪过喜色，连忙招呼少年离开。 “霍利大哥……” “算了。” 旁边的同伴想说什么，霍利举举手中断了，望着两人走去，哼了哼。这样一来，明显以他为首的另外两人就没话说了。 几十码外。 女子的脑袋从树后的枝叶丛里半探着，见到两拨人分开，连忙往后缩了缩。 咦？ 忽然，一阵淡淡的药香在鼻尖飘过。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女子下意识地嗅了嗅，徒地反应过来，但却是迟了。 唦啦。 凭空现身的人影从树上掉了下来，摔在了乱灌丛里。 “什么人？” 霍利身边的两人吓得一跳地蹦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齐声大喝。 然而，那边却没动静了。 “我还以为是巡逻蜂搞错了呢，原来真的有人潜入了。” 霍利显得出奇淡定，似乎对眼前所见早有预料了一般。没理两个同伴，他慢条斯理地踱步走过去，温温吞吞地道：“你是谁？嗯……该怎么说你呢？有这么高超的隐蔽能力，却连迷香丛林的混合迷香都不知道就闯进来了？逗我玩啊？” “霍利大哥……” “你们去周围瞧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 摆摆手，霍利走到了灌木林前。另外两人不清楚状况，面面相觑，随后就一人一边散开了。拨开乱枝，霍利看了看。 躺在压垮的乱木丛里的，俨然是个穿着束身黑衣的女子。 “女的？” 越过矮木丛，霍利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她窈窕有致的身体上来回审视了两遍。看够了，他抬起脚，将对方的身子撩转过来。 虽然动弹不得，但女子的眸光又冷又倔。 霍利笑了：“我喜欢你的眼神。”这样说着，他蹲下来，顺手扯开裹着女子下脸的黑布。旋即，霍利的眼光就亮了亮。 这女孩也就二十出头样子，明眸皓齿，长得水灵清秀。 “别怕。” 见女孩的的目光变得凶历，脸色却苍白，霍利温和一笑，指背在她细嫩的脸颊上轻轻滑动：“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咔。 树枝折断。 霍利咳了咳，收起了脸上的奇妙表情，头也没回地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过来的人没有回话，默默地靠近。 “问你……” 刚说了两个字，霍利留意到地上那女的眼神发生了变化。那让他赏心悦目的绝望，转而成为了愕然的诧异以及……惊喜。刹时间，霍利脱缰的陀螺一样一旋，当‘呢’音出口，宽大的袖子猛地一挥，洒出了漫天的一片墨绿色粉尘。 呼地一阵风。 细长的鹰钩爪撕开尘粉的屏障，一把抓住霍利的脑袋！ 嗬啊…… 感觉到双脚离地而起，霍利惊得魂飞魄散，眼珠子一鼓，被利爪抓住的嘴巴发出闷长的吼叫，双手缠住对方的手臂。下一秒，他就后悔了。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对方直接就单手将之举了起来，然后往前一倾，狠狠地往地上就是一摔。 砰然一声微震，霍利的大半个脑袋砸入泥土里。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巨大的鹰爪高高地扬起，握成拳，猛地补了一拳。又是怦地一下，只见前者的整个头颅都没入了地里，脖子以下的身体往上弹翘起又跌落，接着就连抽搐都没了。 嗯！ 女孩的身体一颤，倏地站起来，但才撑起半身就双脚一软，往旁边歪倒。 “太乱来了。” 那条修长的手臂伸过来，尖锐的爪子一探，却是将她挽住了。之后，可怖的利爪诡异地蠕动退化，赫然恢复成常人的手掌。 女孩勉强站好，瞄一眼脸色阴沉的青年，鼻子发酸，两只眼睛委屈地红了。 “龙力哥哥……” “跟我回去！” “不！” “那好吧，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不……啊？” 心意已决，女孩惯性地摇头，等回过神来，不由得愣了，怔怔的看着龙力。后者的神色透着无可奈何，显然不是说说而已。嘴巴一扁，女孩就想哭：“龙力哥哥，呼呜……”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哦。” 树上的枝桠抖索了一下，绿茵色的倩影落了下来。 “你……” 女孩的哭腔打住了，面对俏脸恬静的女子，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稍过了会，在女子柔和目光的注视下，女孩的泪珠掉下来了，呜呜咽咽：“荧，荧荧姐。” 心里的真实想法，外人不得而知，不过，至少现在的荧荧看起来还好。上前拥住女孩，她软软地微笑，心疼地轻哼：“傻猪。” 呜。 女孩哭的更凶了。 龙力在旁看着，苦笑摇头，眼神暖和，问：“没事吧？” 荧荧摸着女孩的头，摇摇娥首。 “好吧。” 打起精神，龙力的神情沉了沉：“整座迷香丛林都在心族的掌控之下，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里的问题。”看着抹着眼泪的真羽，严肃地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问你也肯定不会说，但是，如果你想单独一个人行动，不可能。” 芊指梳理着女孩的乱发，荧荧轻声道：“大家都在外面等着。” “明白了吗？” 龙力拧着眉，语气坚决的如同斩铁：“这一次出来，从大长老将你的安全交给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一条命的了！” “我……” “你一旦有个什么闪失，我也没脸活着回去！” “我也一样。”荧荧握着左右为难的女孩的小手，说着同生共死的话，理所当然的就像在说一件再也寻常不过的事情。 “龙力哥哥，荧荧姐……”嚅喏着，女孩依然是游离不定。 “你还有时间考虑，但是再过一会儿，我们就会被包围。”龙力指指四周：“逃不逃的掉一回事，但到时候，你肯定什么都做不成了。”说到这，龙力又再次警醒：“别用你的能力敷衍我，再说一遍，你不离开，我就绝对不会挪一步！” “我也是。”荧荧又添了一句。 “那……” 两人的决绝直接就断了女孩的后路。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女孩最后还是用力地擦擦泪水，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下来。 “我要进入焚心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