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穿过心脏的风
一整个周末,简舟辞不是吃就是睡,宋时年每到吃药时间就会端着水捧着药去找他,其余时间基本都在做题。 周末快要返校的时候,宋时年出门时想去阿婆家看看。她只想着最近忙碌,好久没去看看阿婆,就快走到门口时,才突然想起了苍海这个人,停住脚步犹豫了起来。 搬来得挺突然的,看来宋时年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接受。 说实话,她是个害怕社交的人,她不想在熟悉的场合遇见不那么熟悉的人,也不想和不那么熟悉的人装作熟悉去客套,那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宋时年沉默地站在院子的木制大门前,双手紧紧攥住自己的书包带子,犹豫再三。 “哗——” 门倏地被拉开,宋时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苍海的脸取代了斑驳的木门,他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去上课吗?” 宋时年还愣愣的,眨巴两下眼睛,木然地象征性点头,然后又反应过来似的摇摇头:“想来看看阿婆。” 苍海其实也还没打算出门:“这两天你都没来奶奶还念叨你来着,正好,我还有点作业没搞完,你进来陪着奶奶,等我一会儿。” 苍海穿着和宋时年一样的校服,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套头连帽卫衣。卫衣帽子耷拉下来的两根抽绳短短的,正好和宋时年的个头齐平,她盯着那两条随着苍海的动作而晃荡的抽绳,视线随即也看到了他因为说话而动作的喉结。 怎么说得像是特地来等他一起去学校? 简舟辞要矮一个年级,周日不用去上晚自习,就算要去上,他也基本不会和宋时年一起去。而左洋又是寄宿生,家不住在这边,宋时年还从来没有和谁一起上下学过。 她走进院子里,看到阿婆就躺在平时的位置上收听广播,脸上依旧笑呵呵的。阿婆家的院子里中间是一片空地,阿婆眼睛不方便,没种什么花花草草,但是长了两颗枝叶繁茂的大树,在院子中间,挨得挺近,宋时年不认得树种,但是倒也没见过这数结果子。 平时阿婆和她,就一人占一棵树,阿婆这边有一把躺椅,她这边呢,有一张圆形的石头桌,她平时就搬一把椅子坐在那写写作业,和阿婆聊聊天。 苍海走过去,坐在平时宋时年喜欢坐着写作业的那个椅子上,面前的石头桌上摆着一本作业和一只钢笔,似乎刚刚才有人在这里写过。 那个地方宋时年坐着很舒服,但对于手长腿长的苍海来说,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憋屈了,他两条腿长长地往桌子的两侧延伸,本来对于宋时年来说堪堪能围住她的椅子靠背,苍海的大块头也是遮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他表情悠闲的很,看起来好像也并不觉得难受。 白色的纸张好像逸出一束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少年干净而硬朗。 苍海和简舟辞是两种气质类型的人,简舟辞沉默,锋利,像狼,苍海挺拔,温驯,像犬。 宋时年走到阿婆身边,出声打招呼。 阿婆闻声抬起手,宋时年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给阿婆握住:“时年来啦,好几天不来了吧,怎么都不来看我,我介绍我孙子给你认识——” “奶奶,已经见过了。”苍海突然从作业里抬头说了一句…… 宋时年没搭话。 阿婆抓着宋时年的手,借了点她的力从躺椅上坐起身来:“是吗?年年呢?你们认识了呀?年轻人就是熟悉的快,年年今天怎么不说话?不开心了?又挨欺负啦?平时好久不来看我的时候一来就会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的咧。” “没有的阿婆,就是快要去上学了,想过来看看你就走的。”宋时年默默表明自己不是来和他一起去上学的。 阿婆“哦”了一声:“那你等会儿,你们俩一块儿去,他还能保护你……” 宋时年简单“嗯”了一下,不说话了。苍海也没接话,认真的俯首写题,宋时年余光瞥见被他握着的钢笔在纸上快速攒动。 出门的时候,稍稍有点晚。因为宋时年原本的计划是步行,时间好像不太够了。 “我第一次从这里去上学,你带带我。”苍海和宋时年并肩走着。 你放屁—— 宋时年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什么都没说。 现在走路过去时间也不太够了,那就等公交吧。她一言不发的闷头走路,手里捧着单词本。 苍海见她嘴都没张一下,但是又看得极认真,很好奇:“你背单词不需要念出来的吗?” 宋时年从单词里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又继续。 他们很快就到了公交车站。 公交车这会儿还没来,宋时年熟练的用书包垫在腰间,整个人靠在广告牌上,双腿往前伸了伸完全不支撑身体,全神贯注地盯着词本。 苍海环顾了一下四周:“等公交啊?这会儿要等多久啊?” 宋时年眼球轻轻转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又看回单词开口,淡淡说道:“大概十五分钟吧,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半小时,车子到学校大概十分多钟,可能会迟到一会儿,你着急就自己打车走吧。” 苍海看她全程都没抬头看自己一眼。
他突然轻轻地笑了一下:“宋时年,我第一次听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苍海朝她靠近两步:“真像只小猫。” 宋时年本来想努力的忽视他的存在的。 这会她的脑子已经开始宕机了。 苍海下一秒忽然转身往来时的方向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宋时年:“?” 不一会儿,苍海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在她面前的路边刹住,宋时年看见他两条腿稳稳地踩在地上,不知为何想起了章鱼。 苍海偏着头喊她:“走不走?” 宋时年拿着单词书的手没动,另一只手却垂在身侧抠自己的书包带,纠结了一小会儿,苍海看她没动作,也没有催她。 对付怕生的小猫要有十足的耐心。 宋时年动作缓慢地收起单词本本,半推半就似的挪到马路边沿。 苍海坐在自行车上,视线和她刚好齐平,宋时年乱看也躲不开,只能被迫和他对视着,看着苍海直勾勾盯着自己笑。 宋时年被他笑得发慌,藏了一下午的不自在从耳朵根开始往脸颊蔓延。 “上来。” 宋时年缓缓地挪动到后座,侧身坐好,靠得这么近,宋时年能闻到他身上的肥皂味。她的手在虚空中划了两下,最后又不知所措的放回自己的身侧,苍海两条腿撑住自行车,突然背过他的双手摸了一下,抓住她的两个爪子往自己的腰上绕了一圈。 宋时年瞳孔地震。 然而苍海没给她时间反应,下一秒立刻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原地。 风慵懒叫唤,有点凉凉的,吹过他嘴角的弧度,也吹过她发红的耳尖。 宋时年被放在苍海的腰间的手下意识攥起拳头,苍海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心里一阵痒痒。 她的胳膊一动不敢动,但是又不敢整个人靠在他的背上,她尽力支撑上半身,半虚半实地隔开和他的距离。苍海骑过一个路口时,半真半假的急刹一脚,宋时年稳稳当当靠在他的背上。 宋时年感觉自己被砸进了他的气息里,侧耳贴着他的脊背,顺带也听见了他强劲而快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