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醉卧江山在线阅读 - 第四百四十章 打架要什么风度

第四百四十章 打架要什么风度

    面对手无寸铁的苏牧,张宪并沒有展现出任何的风度,因为他要的是胜利,而不是公平,只有你比对手强,才有资格讲风度,实力不如人,还要讲风度,无异于自找苦吃。

    手中的斧枪在寒夜之中散发着有些暗淡的寒光,他的双脚一拧,结实的地板上赫然出现寸余深浅的脚印子,他的身影便这般冲了出去。

    苏牧仍旧负手而立,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然而体内的气力却如同涛涛江河一般在经脉中奔腾冲突。

    张宪倏然而至,手中斧枪如出海的游龙,穿破云层,降临人间,斧刃那横扫千军的力量如同发怒的犀牛群从平原上狂奔而过,枪尖却又如同九天之上砸落人间的雷矛那般笔直而无可抵挡。

    就凭这一枪,他张宪便可堪称此道高手,能够将这等奇兵施展到这等地步,除了天赋异禀之外,更多地则依赖于他无数个夜晚的勤修苦练。

    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将对手狠狠践踏在地,才是给予对手最大的敬意,苏牧只是张宪的对手,而非敌人,起码在决出胜负之前,张宪还无法决定,到底该将苏牧当成敌人,还是朋友。

    所以他不会出动玉石俱焚的搏命杀招,却也不会刻意藏拙,这一出手他就拿出了最强的绝技。

    那斧枪横扫苏牧的上身,若苏牧不去躲避,便等同于找死,若苏牧躲避了,张宪还有枪尖直刺的后手准备,这就是他张家的家传绝技之一,与程知节的三板斧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苏牧见得这一枪的威势,心里也变得凝重,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沒有任何的轻敌托大,一直用心正视张宪的实力,也做出了自己的推算和演练。

    但见得张宪这一枪,苏牧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过低估了对手,而高估了沒有兵刃在手的自己。

    若混元玄天剑和草鬼唐刀在手,亦或者能得其中一件防身,他也不至于如此的被动。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也是为何古时战场上的大戟和长矛会越來越长的原因,这在西方历史上也很适用,西方骑兵的骑枪还出现过长达数米的。

    面对挥舞斧枪的张宪,苏牧漫说空手夺白刃,想要贴近对方的身,都不太容易。

    但他的战术很明确,只要能够贴近张宪的身侧,就能够使得他的斧枪发挥不出长度上的优势,这种长度上的优势反而成为劣势,使得他无法自如地躲闪腾挪,当对手贴身之后,长兵也就变成了掣肘。

    所以苏牧暗自凝聚内力,不是为了打击张宪,而是为了提升自己的速度,而苏牧本身的优势就是速度和短时间的爆发力。

    斧刃从苏牧的颈部划过,苏牧稍稍后仰,一个铁板桥就躲了过去,正要反弹起身子,爆发惊人速度之时,张宪的后手也就來了。

    斧刃刚刚划过苏牧身前,一招落空,张宪便中途变招,斧枪并未收回,而是如灵蛇一般转了有些诡异的角度,斧刃前方的枪头便如旱地惊雷一般刺向了苏牧的下腹。

    苏牧正反弓着身子,如同拉成满月的弓,只要给他喘息之机,他就能够如松开弓弦一般弹射出去,眨眼间就能够欺近张宪的身前,这场战斗也就提前结束了。

    可张宪的实力很显然被低估了,眼下苏牧浑不着力,招式路数又被封死,已经沒有任何前进半步的可能性。

    只是由这简单两个回合,便能够看出张宪非但武艺高强,战斗智商也是极其惊人。

    苏牧初时并未得到阴阳经功法,凭靠的便是出色的战斗智商和战斗韧性,才一次次逢凶化吉,从死亡训练营之中脱颖而出。

    所以他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张宪对自己浓烈的威胁感,这个男人同样懂隐忍,同样坚韧不拔,同样拥有着极高的战斗天赋。

    面对张宪的致命一击,苏牧也只能放弃了反被动变主动的机会,脉关一松,气力便松懈掉,散入四肢百骸,他的身子一软,径直躺倒在地,那斧枪堪堪从他的肚皮掠过。

    也亏得苏牧果断放弃,否则这一枪即便沒有捅他个通透,慢上一步就要被斧刃开膛破肚了,这也正是斧枪合二为一的特别之处。

    张宪对苏牧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即便一直在打听,但所能掌握的也都不是很深入,虽然每次杨挺徐宁等人聊到苏牧,他都会下意识收集起來,并加以分析,但自己沒有跟苏牧打过交道,想要推断出细节,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所以在他看來,苏牧必定是个孤高之人,而且又拥有武道宗师的境界,又岂会动用如此丢人的姿势果断退缩。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苏牧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躺下,就这么破解了张宪的后手杀招。

    张宪第三杀招接踵而至,斧刃一拧,便如断头台的锋刃一般,斩落下來。

    苏牧躺倒之后,发自本能就往左侧滚开,再一次躲过了张宪的攻击。

    从战斗伊始,似乎苏牧一直处于劣势下风,被张宪打得满地爬滚,狼狈到了极点。

    可在苏牧看來,形势却沒有看起來那么的颓,因为直到目前为止,他仍旧能够预判张宪的下一步招数。

    也就是说,直到现在,苏牧仍旧还能够掌控到战斗的走向,若他连张宪下一步的出招都沒有任何头绪,那才是真正的凶险了。

    张宪虽然对苏牧了解不深,但他在暗,苏牧在明,他是岳飞的结义四弟,是情同手足的发小,他能够正大光明地去搜集苏牧的情报,甚至不会放过任何一丝。

    但苏牧对张宪的了解,仅仅只是史料上的记载,确切一点來说,关于张宪,苏牧了解的并不是可信度高的史料,而是民间传说和野史故事之类的。

    无论如何,他无法从这些记忆之中,确认张宪的为人,不过从张宪敢对他下手,苏牧也得出了一个结论,即便有些出入,张宪至死都沒有出卖岳飞,这个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既然张宪对岳飞死心塌地,而岳飞跟他苏牧结下了不浅的情谊,那么这场战斗也就只有胜负,而沒有生死,看起來或许有些激烈,但终究只是切磋,而不是拼杀。

    躲过张宪的斧斩之后,苏牧屈膝半跪,扣住地上捡來的一颗石子,催发内劲,便当暗器弹射向张宪的眼睛。

    就如同他张宪眼里只有胜负,而沒有风度一般,苏牧也是同一类人,他也能够为了胜负生死而不要脸面,所以当苏牧使出这等下三滥手段之时,张宪非但沒有鄙夷,反而有种英雄惜英雄的相见恨晚。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足以消除张宪对苏牧的敌意,反而让张宪越发警惕起來,因为苏牧越强大,他对岳飞的影响力也就越大,对岳飞未來的事业影响就越大。

    “哼。”

    张宪冷哼一声,偏头躲过那石子,同时却无声无息将手中斧枪递了出去。

    这招瞒天过海也算是出其不意,然而苏牧早有所料,不退反进,闪电出手,竟然抓住了斧枪的长柄中段。

    张宪正过脸來,但觉着虎口发麻,原來苏牧已经开始“打蛇随棍上”,顺着枪杆子,一掌就轰向张宪的胸口。

    张宪体内气息猛然一沉,双臂灌注内力,硬生生将斧枪往后拖扯,妄图利用斧刃,将苏牧的腰杆划拉成两截。

    然而他到底低估了苏牧的速度和爆发力,任他如何用力,那斧枪便像嵌入了铁山之中一般,竟然纹丝不动,而苏牧的掌风已经扑面而來。

    “败了...”张宪有些不甘心地想着,然而苏牧的手掌即将要轰击在他的胸口,却倏然停了下來,距离他的心口也就一寸不到,张宪的心脏甚至能够感受到苏牧手掌之中催发出來的内劲。

    这种内劲就如同无形的粘稠铁水,将张宪的心脏挤压得极其难受,使得他一动都不敢动。

    好在苏牧并沒有伤害他的意思,两人都为这场战斗定下了切磋的基调,既然是切磋,当然也就点到而止了。

    苏牧收回手掌,稀松平常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这才微笑地看着张宪。

    张宪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收回了斧枪,这可是他出师之后的第一次失败,连岳飞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他却输给了苏牧。

    “动手算是结束了,接下來你觉得该如何。”苏牧饶有兴趣地问道。

    张宪涨红了脸,嘴上却沒有半点嘲讽,朝苏牧抱拳道:“如先前所言,先动手,打不过再动口,我打不过你,所以该动口了。”

    这就是张宪的底线了,他可以毫无风度地去战斗,也可以狠辣刁钻,但却必须言而有信。

    在这一点上,张宪虽然沒有察觉,但他与跟自己尿不到一壶的徐庆,其实是一类人,他们都拥有这样的品德,那就是一诺千金。

    苏牧见得张宪坦荡地认输,心里那点芥蒂也就彻底消除了,若说先前对张宪的敬意,完全出自于后世史料上记载的,张宪宁可被拉肋而死,也不愿出卖岳飞。

    那么现在苏牧对张宪的敬意,则完全出自于他这份认赌服输的坦荡。

    “我那里不太方便,你那里可有好酒。”苏牧包含笑意地问道。

    张宪微微一愕,但很快就冷笑了一声道:“我那里自然有酒,但不一定要给你喝,不怕受冷落,跟我來便是。”

    此话言毕,张宪便收拾了斧枪,用那毡包给层层裹起來,苏牧就站在旁边,也不打扰,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张宪那充满了仪式感的举动。

    待得张宪收拾停当,他才跟在张宪后头,绕过校场,來到了答应东南角的那处营房。

    张宪让苏牧留步,自己率先钻入营房,在里头准备了片刻,才重新走出來,拉开营房的帘子,让过半个身位,朝苏牧摊手道:“请。”

    苏牧轻笑一声,朝张宪微微抱拳,而后走进了营房之中。

    张宪正欲跟进去,脚步突然一紧,但听得黑暗之中响起徐庆满是嘲讽的声音。

    “牛逼哄哄地扛着大枪出去,还以为多厉害,结果还不是被人赤手空拳打趴了么,还高手,啊呸。”

    张宪脸皮抽搐...虽然只是结拜兄弟,但作为三哥,这么说老四真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