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醉卧江山在线阅读 - 第四百四十一章 逆天改命

第四百四十一章 逆天改命

    苏牧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要跟张宪嘱托一些话,不管他信不信,总之先提点一番。

    风起于青萍之末,先在张宪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相信以张宪的智慧,又贴身跟着岳飞,在这件事上,张宪拥有着苏牧都无法拥有的先天优势。

    至于能否靠今夜的谈话,让张宪去改变岳飞的人生轨迹,可就要凭张宪的脑袋和手段了。

    如果自己能够改变童贯北伐的结局,能够将大焱引向截然不同的道路,也就不必担心岳飞爷爷今后的命运了。

    可如果自己无法做到这一点,北伐失败,那么苏牧就必须要遏制金人的崛起,要阻拦金人的南下,要面对靖康之耻,那么张宪就要派上用场了。

    当然了,苏牧也沒想到,张宪进來的时候,徐庆这耿直孩子一道跟了进來。

    苏牧想了想,搜索记忆中关于徐庆那一点点有限又模糊的信息,再结合徐庆的性子,终究还是让决定,干脆让徐庆也一道入伙,有这么一个对岳飞忠心耿耿,敬畏岳飞大过朝廷的汉子加入,张宪的把握也就大很多了。

    不过这里头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自己能够说服这两个人,毕竟苏牧接下來要说的话,已经接近天方夜谭那么荒诞不羁了。

    待得张宪和徐庆走进來,苏牧踱步一圈,打量了张宪的营房,又扫了几眼他书桌上的典籍,这才转过身來,朝张宪说道。

    “可有酒。”

    张宪眉头微微一皱,面色平淡地回答:“我说过,酒是有,但你不一定能喝。”

    徐庆从张宪这边回去之后,一直陪着岳飞,岳飞和苏牧之间的交谈,他是一点不落地听了去,所以他很清楚苏牧在岳飞心中的地位。

    他徐庆、王贵、张宪与岳飞,是结义的金兰四兄弟,同生共死自不必说,而岳飞却将苏牧当成亦师亦友的前辈,甚至对苏牧永远怀着感恩之心。

    徐庆也终于知道,如果当初沒有苏牧的提拔,岳飞很难在杭州的焱勇军出人头地,若沒有苏牧,岳飞也无法得到重用,在二十郎当岁之时,成为北伐大军之中的一名营团指挥。

    如果沒有苏牧传过來的密信,如果沒有苏牧让北玄武带着那一百多马穆鲁克奴隶兵过來,岳飞和韩世忠等人,也就沒有了打草谷练兵法,更沒有现在大大的马厩里头,那些嘶鸣着的高大神骏的战马。

    而岳飞韩世忠等人也不会成为北伐大军的斥候游骑和尖刀先锋,更不可能在大战还未正式拉开帷幕之前,就轻轻松松地拿下了雄州。

    雄州至关重要,若沒有雄州,童贯和种师道那几十万北伐大军,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沒有,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头风餐露宿呢。

    徐庆对岳飞是一根筋,既然岳飞对苏牧敬爱非常,那他徐庆自然也要将苏牧当成前辈來敬重。

    张宪这位老四平日里就有些阴郁,总觉着他什么时候都在思考着鬼点子,什么时候都紧皱着眉头,碰到什么事情都要往深处想。

    虽然张宪就是这么个有些深沉的人,但他对待自家兄弟却大方得很,极少见到连一口酒都如此吝惜的情况。

    徐庆见老四竟然不给苏牧酒喝,当即替苏牧打抱不平,也不理会张宪,大咧咧走到营房的角落里头,掀开一张毡布,登时露出了堆叠着的酒坛子。

    “苏先生你是不知道,咱家老四别的嗜好一样沒有,唯独酒不能少,你这话算是问对人了。”

    “徐庆。不问而自取谓之盗,别以为你是三哥,我就不敢动手。信不信我让二哥來收拾你。”

    张宪本想在苏牧面前保持一下高人风范,莫让苏牧给小看了,谁想到老三徐庆横插一脚,而且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刚刚败给了苏牧的徐庆,只看着苏牧陪岳飞聊了会天,竟然就转了风向,开始帮着苏牧了,而且最讨厌读书人的徐庆,竟然会称苏牧为先生,这可就破天荒了。

    徐庆却只是嘿嘿一笑,将三两个酒坛子抱上了桌,一掌拍开了封泥,一边嗅着酒香,一边朝张宪回道:“老四你也别装大尾巴狼了,二哥若是知晓我把你藏的好酒端出來给先生喝,赏我还來不及咧。”

    张宪是个内敛之人,秀外慧中,平素里沉默寡言,而徐庆那嘴巴跟韩世忠有得一拼,跟人斗嘴,插科打诨从未输过,张宪也懒得跟他斗嘴。

    其实徐庆也有着自己的私心,与其说是借花献佛,用张宪的酒來充大方,不如说他觊觎张宪这些美酒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岳飞治军严谨,沒有特殊情况,他的营区里头从來不准喝酒,当然了,杀了蛮子值得庆祝,该喝还是得喝,不过最近他们杀的蛮子太多,这酒禁也就放宽松了一些。

    然而岳飞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放宽了弟兄们的酒禁,自己却仍旧滴酒不沾,因为他要替下那些执勤的弟兄,让他们去喝酒,自己來站岗。

    苏牧与岳飞面谈之时,虽然岳飞破例,用酒來招待苏牧,但苏牧也沒怎么喝,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点客套颜面,打破了岳飞爷爷的一身正气。

    到了最后,那些酒自然也就便宜了徐庆,也正是因为徐庆喝了酒,岳飞也就不再让他站在营外,摁牛喝水一般,将徐庆给赶回去歇息了。

    徐庆才喝了个开头,酒虫都被撩拨起來了,瘾头发作,就想过來张宪这边借酒,突然想起张宪要对苏牧动手,便一路寻了过來,今夜这场面谈,才有他徐庆的份。

    在他看來,苏牧应该是跟岳飞二哥那等样的古板人儿,否则也不可能成为二哥的良师益友,所以他认为苏牧应该滴酒不沾才对。

    将这三两坛酒抱出來,最后可是要让他徐庆好生过过酒瘾,难得二哥法外开恩,让他今夜得以大开杀戒啊。

    然而让他沒想到的是,苏牧只是呵呵一笑,一掌拍开酒坛的封泥,二话不说,单手cao起酒坛子,就是一顿猛灌。

    喝酒可不是饮马,苏牧从來都不是好酒之人,反而觉着喝酒误事,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虽说大焱的酒度数极低,撑破肚子都不一定喝得醉,但苏牧也只是为了做个样子。

    这一顿豪饮,让徐庆心潮澎湃,难怪苏牧能够让岳飞以师友相待,便是他徐庆,看着苏牧如此豪爽,都想着叫他一声哥哥了。

    “先生,独食不肥,好酒要有人陪才喝得痛快,且让俺陪你一遭。”徐庆哈哈大笑,而后依瓢画葫芦,就这么跟苏牧对饮起來。

    咕噜噜的喝酒声不断传入张宪的耳中,他惊讶于苏牧的反常,但也心疼他的好酒啊。

    一直保持着高冷的张宪,终于忍不住,抓起一个酒坛子,一脸严肃地忿忿道:“糟蹋了我的酒啊。”

    徐庆放下酒坛,抹了抹下巴上的酒渍,白了张宪一眼,哈哈大笑道:“既然是糟蹋,那你还喝个球。”

    张宪大灌了一口,而后憋红了脸,义正言辞地反驳道:“要糟蹋便一起糟蹋,不能便宜了你们。”

    “再说了,你们喝叫糟蹋,我喝,那就是斗酒诗三千。”张宪微微昂头,刚说完,突然醒悟过來,在苏牧面前吹嘘斗酒诗三千,那可不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大师兄面前耍棍子么。

    今晚的事情实在有些诡异,先是苏牧去见岳飞,莫名其妙跟门卫徐庆打了一架,出來又跟张宪打了一架,而后三个人竟然在一个营房之中喝起酒來。

    而且这种喝酒方式极其简单粗暴,沒有划拳和行酒令,更沒有文人们矫揉造作的游艺,静谧的营区之中,张宪的营房亮着微微灯火,空气之中充斥着浓烈的酒香,而后便是咕咕咕的喝酒声,随着寒冷的夜风,飘出去很远很远。

    三人沉浸在豪饮当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牧才将空坛子轻轻放在桌面上。

    他的脸色并沒有通红,反而变得有些发白,冰凉的惨白,他缓缓坐了下來,等着张宪和徐庆喝完。

    三人都坐下之后,营房里又是一阵安静,连个酒嗝都沒有响起,张宪变得越发深沉阴郁,仿佛酒劲去除了他的所有伪装,便只剩下他的灵魂。

    徐庆也少有的不再聒噪,认认真真如同学堂里的蒙童一般端坐着。

    苏牧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喉头的酒水压下肚子里,这才开口低声道。

    “苏某虽然沒有正式的拜师仪式,但说到底还是幻魔君乔道清的弟子,可以算是半个道士,接下來我要说的话,如果你们觉着难以置信,那么就当我是装神弄鬼好了。”

    “又或者,而尔等也可以将我的话,当成喝醉了之后的胡说八道,但无论如何,请记住我接下來所说的每一个字。”

    苏牧极其严肃地说着,而后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色铜钱來,轻轻放在了桌面之上。

    张宪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当他见到这枚铜钱,眼前都是一亮,双眸又陡然微微眯起,仿佛开始真正认识苏牧一般。

    而徐庆的眼眸之中也全然不见平日里的装疯卖傻,他之所以跟着过來,除了找酒喝,心里头还有一层疑惑,那就是连他那三位结义兄弟都不曾知晓他的本名,这苏牧又是如何知道的。

    再者,他与岳飞认识之后,苏牧便再沒有跟岳飞见过,他更不可能与徐庆有过撞面,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苏牧又是为何初见他徐庆,就能够叫出他的本名來。

    或许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玄之又玄的前事,当苏牧说出这番话之后,徐庆才变得如此的郑重其事。

    眼见引起了两位的重视,苏牧也不再遮遮掩掩,他早已打好了腹稿,当即好整以暇道。

    “我知道你们两个是真心实意为了岳飞好,所以这番话也只能跟你们两个说,在此之前,你们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半句,包括岳飞在内。”

    “这将是你们此生最大的秘密,或许今后你们会碰到各种艰难险阻,也会遇上各种考验,但不到我说的那个节骨眼,千万不能提前行动,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